她……是真的關心他,他感受得到。
孫兆鈞沒有反對,就任她領著走向保健室。
一進到保健室裡,卻沒有半個人,負責保健室的護士阿姨不知道跑到哪裡開小差去了。
「呃……等一下好了。你……你要不要先坐著?」顏米琳還是站在離他一公尺遠的地方不敢靠近,但臉上透露著關心。
孫兆鈞嗯了一聲,在一旁的椅子上落坐,垂眸想著剛剛發生的事……
他弟弟孫兆秦就讀同校的三年級,不知道是不是體弱多病的兆秦看起來好欺負,班上總是有一、兩個調皮的學生愛找他麻煩。每回兆秦又帶傷回家,卻什麼也不肯透露,只會說是不小心跌倒,事情哪有這麼簡單。
果然,午休時他到三年級找兆秦,剛好看到兩、三個六年級的學生不斷推擠兆秦,看兆秦一臉蒼白,他們就笑得更猖狂,他一時看不過去就和他們打了起來,臉上才會這麼精彩。
那些傢伙……要是再敢欺負兆秦……
「再等一下,我、我去找護士阿姨好了……」顏米琳看他緊緊皺眉,繃著一張臉的樣子,以為他不耐煩了,連忙安撫道。
「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可以了。」孫兆鈞站起身,開始找藥品。
「我、我幫你好了!」她衝口而出,說完,連自己都嚇到了。
本以為他會拒絕,畢竟他們又不熟,可出乎意料的,他竟默默坐回原來的位置上,以沉默代替回答。
他……他沒說不要。不知怎地顏米琳鬆了口氣,連忙找來上藥必備的棉花棒和一些外傷藥水。
孫兆鈞任她笨手笨腳地幫他上藥。
從頭到尾,他的目光都追隨著她始終脹紅的臉蛋。她似乎很怕他,眼神總是閃避著,但不管她怎麼躲,他的視線都不曾轉移。
他不懂,既然怕他,又為何要靠近他?既然怕他,不就應該躲得遠遠的,就算身為班長,也可以對他的傷視而不見,不是嗎?
這個看起來膽小如鼠的女生……真的是很難懂啊。
靠他這麼近,被他緊盯著,顏米琳好緊張,手抖個不停,手裡沾了藥水的棉花棒就直往他傷口戳,卻不自覺。
她三番兩次都太過用力,一下下戳痛傷口,痛得孫兆鈞差點飆淚,而且事後當他從鏡子裡看見自己五顏六色的臉時,只能用哭笑不得四個字形容。
從此以後,每次只要他掛綵了,就是找她報到。
顏米琳真的不懂,他為什麼老是愛和人打架?是愛逞兇鬥狠嗎?還是有其他原因?忍了許久,她終於忍不住問出口。
他卻只是輕描淡寫地說:「我不會放過敢欺負我弟弟的人。」反正他的拳頭是越來越硬了,從剛開始被打得鼻青臉腫,到現在只是受點輕傷,也許不久之後,他就能全身而退了。
對孫兆鈞而言,顏米琳是全班同學中第一個主動親近他的人,所以他願意向她吐露心事,她成了他唯一願意交心的朋友,也成了他受傷時的專屬小護士。
*** *** ***
噠噠噠噠噠噠噠……
咚咚咚咚咚咚咚……
早晨近七點,顏家的飯桌前,顏爸爸正在看報紙關心今日國內外大事,顏媽媽則邊哼歌邊抹吐司給老公和兒子享用,向來品學兼優的顏宣恩一手捧著書,正在溫習今天第一堂國文課的課文,整個畫面看來悠閒愜意。
「小恩,你姊還在睡啊?」顏媽媽望著牆上時鐘問。
顏宣恩還沒來得及回答,眾人便聽見二樓長廊傳來一陣匆促的腳步聲,不過一會兒,腳步聲卻變成重物滾下樓梯的聲響,伴隨著淒慘呼救聲一路而下──
「啊──救、救命啊──哇──」
某人引起的騷動,劃破清晨的寧靜,顏家人有志一同地把視線轉移至一樓樓梯口,只見顏家寶貝女兒正狼狽地趴在那兒,發出無力的呻吟。「嘶……呃啊!好、好痛∼∼」
「都多大了還跌個狗吃屎,真難看,你以為你在演﹃翻滾吧!女孩﹄嗎?」顏宣恩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冷嗤,對姊姊的醜態十分不以為然,目光早已移回手上的書本,剛剛發生的事彷彿都與他無關。
「你閉嘴啦!我都快痛死了……」顏米琳坐起身,扶著自己小小擦破皮的膝蓋,整張臉揪在一起。
「女孩子家莽莽撞撞的,真不像樣。」顏爸爸也很沒同情心地哼了哼。
「爸∼∼」顏米琳抗議低叫。
「好了好了,快過來吃早餐吧,今天可是高二開學第一天,別遲到了。」顏媽媽招手要女兒過來,然後幫她張羅早餐。「你今天睡得比較晚喔!」
「對啊……」顏米琳趴在桌上,說話有氣無力的。經過剛剛一陣翻滾,一頭柔順長髮變得凌亂,散落在肩上,整個人看起來狼狽得很。
大約是快天亮的時候吧,她莫名夢到許多年前的事,那個夢好清晰,好像昨天才發生過的一樣……
唉,事隔多年,怎麼好端端地會夢到他呢?真是的……
接過母親遞來的吐司和鮮奶,顏米琳像個失智小孩一樣無意識地咀嚼著,腦裡還在回想從前的事。
好像自從她開始當小護士起,和那位孫同學就熟稔多了了,一開始,班上的同學常常對他們指指點點,但後來經過她的保證加上開導──保證他是個好人,同學們也逐漸敢與他親近了。
原來他有一半的原住民血統,難怪擁有深邃的輪廓,相處之後,他和善且樂於助人的個性,加上彼此熟悉之後,不時展露一口白牙的笑容,讓他漸漸顯得像個陽光男孩,而不是個看起來太過早熟的小學生。
據他說,一身黝黑的膚色是從小在山上跑來跑去曬出來的,關於運動項目他好像都特別擅長,是班上的體育資優生,充滿運動細胞,男同學們把他當偶像崇拜,而喜歡運動型男孩的女同學也開始偷偷注意起他,從起初的害怕靠近,到現在逐漸和他打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