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告訴我她在哪裡,好嗎?」韓忍冬乖乖挨罵,先求得她的下落要緊。
嚴桂妏還要罵,阿青伸手攔住她,沈聲道:「小語委託我們幫她處理搬家的事,不會再回來了。」
「讓我見她,我有話告訴她。」也許她還在屋裡?但這兩人擋著,進不去。
阿青看著眼前焦急的男人。「好吧,我就告訴你——」搖搖頭,要女友別開口。「小語有個習慣,心情不好時喜歡到高處看風景,她現在可能在某個天橋上,或者百貨公司頂樓,我們也不知道。」
得到情報,韓忍冬轉身就衝下樓。
嚴桂妏瞪男友,突然噗哧笑出來。「小語什麼時候心情不好喜歡到高處?你真壞。」平日木訥寡言的人,說起謊來最能騙倒人。
阿青面不改色。「我很客氣了,沒說小語出國散心。」敢害他當成親妹的小語傷心,怎麼可以不讓他吃點苦頭?
午後,韓忍冬開車跑遍城市,小兔在車裡蹦蹦跳,陪他經過無數天橋和大樓,每經過一個可能的地點,他不厭其煩地停車,親自上去找人,一再失望。他撥打手機,她關機。
城市不大,偏偏他就是找不著最渴望的身影。
天色越來越晚,在盛暑中奔波一下午,他的西裝縐了,滿身汗水,飢腸轆轆。小兔倒是精神百倍,還在油門和煞車板之間冒險。
他疲憊地緩下車速,熟悉的街景告訴他,他回到單莘語的住所附近。他又一次打她手機,仍舊沒有回應。
她存心躲他嗎?若是,他怨不得誰,她給過他那麼多機會,他卻一再將她推開,如今的下場,是他活該。
來到公寓前,他不抱希望地抬頭,發現三樓陽台有人影。天色太暗,他只看得出那人是短髮。他心臟劇跳,停下車就火速往樓上衝。
單莘語剛澆完陽台的花,就聽見門鈴響。她開了門,看見來人,愣住了。
「晚……晚安。」好拙的開場白。韓忍冬侷促地拉拉領帶,一時竟說不出口,他找了她一天。「我到這附近辦事,順路來看你。」
「我下午出門,剛剛才到家。」她往門後縮,希望他別注意她身上穿了什麼。
根本沒想到他會來,她才穿上的……
但他還是發現了。「那是我的衣服?」
「呃,我不小心將它一起帶回來,剛好衣服都拿去洗,才暫時穿著。我打算帶去公司還你。」她絕不承認,穿它是因為讓她感覺他還在身邊。「你到這附近辦什麼事?」
「波比這兩天食慾不好,懶懶的不愛動,我怕它生病,帶它去看獸醫。」這是他預先編好的理由,可惜小兔在他西裝外套裡鑽來鑽去,玩得不亦樂乎,一點都不像生病。
兩人尷尬相對,她穿著他的衣服,他說著蹩腳的借口,氣氛有點曖昧,藕斷絲連的感情,蠢蠢欲動。
「你這裡有東西能給波比吃嗎?」他問。
她默然拉開大門,讓他人屋。「我去拿紅蘿蔔。」
他走入客廳,傢俱整齊,不見打包的紙箱。「你沒要搬家?」
「我為何要搬家?」困惑的聲音從廚房傳來。
很好,他被耍了。韓忍冬拎出小兔,放在地板上,它立刻竄入沙發下,不見蹤影,他很滿意。「你要辭職,我猜想也許會因為新工作而搬家。」
「不管新工作如何,我會繼續住在這裡。」單莘語拿著紅蘿蔔出來,看見他在沙發旁找尋。「波比呢?」
「跳到地上,不知跑哪去了。」藏得越隱密越好,最好整晚都別出來。他看她,口吻是祈求的。「別辭職,好嗎?」
她不回答,他又道:「林課長被撤職,目前二課完全由殷副課長管理,你走了,她一個人忙不過來。」
「我還有一個月才會離職,這段時間內依然會協助她,而且秘書課隨時可以指派新秘書來幫忙。」他是為了公事才挽留她?單莘語心更寒,將紅蘿蔔塞給他,逕自回到廚房。
韓忍冬跟進去。「我們約好要去『茗居』吃晚餐,一直沒去成,不如現在就去?我打個電話就有位置——」
「不必了,我已經在弄晚餐。」爐上的稀飯熬出米香味,她取出蔬菜清洗。
他厚起臉皮,問:「我可以留下來吃嗎?」
「不行。」
好無情。不怕,再接再厲。「只吃稀飯不夠,我出去買點小菜……」
「請你去把波比找出來,帶著紅蘿蔔,馬上離開。」
唉,直接下逐客令,她是鐵了心不原諒他。韓忍冬無計可施,忽然看見櫃子裡的藥袋。「你生病了?」
「小感冒而已。」
「記得昨天下午我們談話時,我的手機突然響起嗎?是我大伯打來的,我爸也感冒,因為拖延著不肯去看醫生,高燒昏倒了。我有沒有跟你提過,他是中學校長退休?」
單莘語搖頭。
他道:「我爸年輕時擔任高中校長,和我母親感情很不好。我七歲那年,我母親發現他和學校女老師有染,她和我爸大吵,我爸答應會改過,但兩年後,我母親生下我妹妹,報戶口時卻發現名下早就有個女兒,是我父親將和女老師生的女兒入了籍,他還在外頭和女老師共築愛巢。」
她皺眉。「怎麼不離婚?」
「那個時代還不流行離婚,大家都勸我母親要忍,她只能對我哭訴父親不忠,說她還是很愛我父親,也很愛我,我就這麼泡在她的眼淚裡長大。」
「一定是激發你的英雄氣概了?」
「是啊。」他微笑,看她專注聆聽,沒繼續趕他,稍感安心。「她就像個柔弱的受害者,我很愛她,心疼她受的委屈,認定我父親是壞人,處處和他作對。直到我十五歲那年,我父親逮到我母親和學校的教務主任偷情。」
單莘語愕然。「可是她說很愛你父親……」
「是啊,她的愛就是不甘示弱,我父親將女老師金屋藏嬌,她就搞上他的下屬,狠狠報復。我父親要求離婚,她馬上答應。我以為她會帶我一起走,但她只帶走我二妹。後來我才知道,她拿我威脅我父親,如果不想她帶走韓家唯一的香火,要給她一筆錢,並放棄我二妹的監護權。後來我猜想,我二妹其實是教務主任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