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暫時沒有別的辦法。」楚默然再次微笑,笑中含著許多無奈。
她心疼地望著他,依到他懷中,久久無語。
深夜的紫陽宮陰冷無比,像個巨大的囚籠,困著這個志向宏大的男子,讓他無翅高飛。
而宮牆之外,又是一個自她能記事起,就水深火熱的世界。
這際遇的不公,天地的不幸,追根究底都是因為朝權掌握在一個根本不懂得治理國家的女人手中。
她下了一個決定──她要盡一份綿薄之力,找到靜妃被害的真相。
為了自己心愛的男子,也為了整個天下。
***
說到追查真相,沁玉想起小時候認識的一個老捕快。那一年,她跟師父住在南方的一座小城,老捕快是他們的鄰居。
每天傍晚,孤身一人的老捕快會在門前煮一鍋大雜燴,配著高粱酒,自飲自食。
聞見酒肉的香味,她會跑過去跟他聊天,這樣就可以吃到一些鍋裡的東西。
老捕快很喜歡跟她講故事,大多是一些關於衙門裡破案的故事,那些案件詭譎曲折,很讓她著迷。
至今,她仍記得老捕快對她說過的一句話,「這個世上沒有破不了的案子,惟有沒盡力的捕快。可是,盡力的捕快,卻命下長久。」
老捕快就是一個偵查案子十分盡力的人,所以,不久以後的某天半夜,他家裡忽然著了大火,躺在床上的他,再沒能從夢中醒來。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多年以後,忽然想起這個去世已久的老捕快,大概是因為她在做著與他當年同樣危險的事吧。
迎著夜風,沁玉緩緩地向品妃的寢宮走去,雖然那樁謎案已經過去兩年了,但多找到一個證人,多問出一個細節,便多了一絲解謎的希望。
品妃還沒有睡,正在聽著絲竹班子的鳴奏,一邊品著佳釀,見到沁玉忽然到訪,她卻沒有詫異,揮手遣退伶人們,微微笑道:「我就知道你會來。」
「娘娘如何知道?」沁玉不由一怔。
「你搬回紫陽宮這麼久,也該回來看看我了,只要你沒忘記我手裡還握著你的解藥。」品妃從袖中抽出一隻荷包,得意地揚了揚。
解藥?呵呵,她竟忘了還有這檔子事,似乎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只求能跟默然在一起。
「最近在紫陽宮過得怎麼樣?」品妃笑咪咪的斜睨著她,上下打量。
她雙頰霎時通紅,咬著嘴唇低下頭去。
「怎麼?你該不會告訴我,皇上還沒有寵幸你吧?」品妃眉一挑。
這個目光精明的女子,還真給她猜對了。默然雖然與她朝夕相處,舉手投足也像戀人一般親密,可的確……沒有跨過雷池一步。
「放心,皇上不寵幸你,只是為了你好而已。」品妃逕自道:「他定是怕太后會對你不利。」
他的心思,沁玉早就明白,所以當兩人情到濃時,他卻克制地把她推開,她也從來沒有怪過他。
「不過,你也別因為皇上厚愛你,就什麼也不做。」品妃換上了嚴肅的面孔,「我還盼著你早日懷上龍子呢!」
她這話倒讓沁玉感到奇怪。「娘娘您……」她如果懷孕了,品妃應該會嫉妒得要命才對,為何反而盼望?
「別忘了當初我為何要幫你接近皇上。」品妃露出算計的淺笑。
「奴婢沒忘,這陣子有提醒過皇上要時常到娘娘這兒來走動走動……」
「光是走動走動有何用?」她搖頭,「你以為我要的就是這個?」
沁玉凝眉,不解其意。
「他的心不在我這兒,就算是偶爾勉強來陪我,也非我所願。」她歎了一口氣,「我們宮裡的女人,最想要的不是皇上朝三暮四的寵幸,而是一個兒子。」
兒子?!沁玉聞言一驚。
「我想要一個皇上的孩子,可他不來我這兒,我怎麼得到?」品妃緩緩道出真正的動機,「所以,這一切就得勞煩你了。」
「娘娘是說……」她只覺得腦中一片混亂,無法冷靜思考。
「我說過要彷效元皇后,記得嗎?」品妃再次用提醒的語調,淡淡地問。
當年元皇后曾把宸妃之子楚皓明佔為己有,導致楚皓明二十年來誤認了自己的出身──這樁宮裡最大的秘密,隨著宸妃母子的相認,已經不再是什麼新聞。
「可是孩子長大後,什麼都會知道的。」沁玉脫口而出。
「那又怎樣?遂王雖然是宸太后所生,可是他直到現在縱使跟太后相認了,心裡也從沒把太后當成親娘吧?所以說,親娘不如養娘恩。」品妃盈盈一笑。
沁玉正色道:「娘娘就不怕奴婢像宸太后當年一樣嗎?」被搶去了孩子的母親,奮起反擊,導致了元皇后悲慘的結局。
「不怕,因為我有掌握你生死的解藥。」她再次態度輕鬆地甩了甩手中繫著荷包的繩穗。
解藥,又是解藥,她真當她是貪生怕死到會出賣親生孩子的人嗎?
但這句話,她是不會告訴品妃的,因為她還有事情要向品妃打聽,所以暫時不能惹怒對方。
抑住心中怒火,她低眉順眼地道:「娘娘,其實奴婢今天來,是為了別的事。」
「哦?說來聽聽。」品妃只當她妥協了,恢復如話家常般的談笑態度。
「奴婢想問當年靜妃娘娘的死,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怎麼忽然想到問這個?」笑顏一凝,品妃警惕的問。
「記得娘娘曾告訴過奴婢,靜妃娘娘出事的那一晚,您就在她身旁,可否請您把當時的詳情跟奴婢講講呢?」
「陳年舊事,提起來就傷心,你這丫頭何必要害本宮今晚難以入眠?」
「因為皇上。」
「因為皇上?」品妃愕然,撐起原本斜倚在貴妃椅上的身子。
「皇上說,如果能找到太后害死靜妃娘娘的證據,那麼程梵大將軍便會助他奪回大業。」她知道,如果不說實話,品妃是不會告訴她實情的。
「他真是這麼說的?」花顏忽然綻出苦笑,露出無可奈何的表情,「他真想奪回大業,只要稍稍來求我,我定會向爹爹說情,可他就是不肯來求我,就是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