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你不要去──」敏玲一把拉住她,「皇上這是為了你好──」
「他都不想讓我懷他的孩子,還說是為了我好?」沁玉感到鼻間一陣酸楚,差點兒流下淚來。
「妹妹,你誤會了,如果你懷了他的孩子,才是害了你!」
「你說什麼?」為何她聽得一頭霧水?
「你想想,太后為什麼要害死靜妃娘娘,不就是因為懷疑她已有身孕?如果你也懷孕了,難免會遭遇毒手,皇上這是為了你的安危著想啊。」
她一怔,方才衝上腦袋的怒火頓時像被冷水澆滅了似的。
不錯,敏玲說得很對,按理每次皇帝行房,都得有管事太監記錄在冊,可昨夜之事除了她和默然之外,再無人可作見證,而她在宮中無名無份的,如果真的懷孕了,太后可以隨便找個借口,以她與不明男子私通為由,治她的死罪。
楚默然的做法看似殘忍,其實是為了她著想……
「妹妹,聽話,把這藥給喝了吧。」敏玲見她冷靜下來,於是端起碗來,再次勸道。
「不,我不喝。」她搖頭,作出大膽的決定,「如果真的懷孕了,我要留下這個孩子。」
「你瘋了!」敏玲喝斥道,「這會送了你的命!」
「我不怕死,」她微笑地回答,「好不容易,他才給了我一點東西,我只怕會失去它……」
自從決定跟他在一起的那一刻起,她就什麼也不怕了。
「那這碗藥該怎麼辦呢?」敏玲實在為難。
「就跟皇上說,我已經喝過了。」沁玉狡黠地道,「就像你對太后說,皇上每天都在喝她『賜』的藥一樣。」
「又讓我撒謊啊……」敏玲臉上再添苦惱。
對,這是一個謊言,不過卻沒有惡意,相反的,裡面蘊藏著她的無限深情。
第七章
他這樣待她,是不是太過殘忍?
應該是吧,所以他才會在她醒轉之前悄然離開,害怕看到她被迫服藥時難過的表情。
他的胸口一直在隱隱作痛,彷彿喝藥的是自己,苦澀竄人心窩,久久不散。
但為今之計只能如此,誰讓他還是一個傀儡皇帝,萬事作不得主呢?
如果她真的懷了孕,孩子因此沒有了,他怎會不難過,畢竟,在失去親生骨肉的同時,他也是一個兇手。
他在心裡打定主意,將來無論如何也要好好償還她,哪怕傾其所有。
兩個人相愛卻要相瞞,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明明近在咫尺,相擁而眠,卻暗地裡隱藏了這許多心事,不能對她透露,越是愛她,就越不便說。
楚默然覺得週身被鬱悶縈繞,像布了千萬張的蛛網,無法掙扎。
「皇上……」敏玲不知何時站在他的身後,小心翼翼的等待他從沉思中解脫。
「事情辦得怎麼樣了?」他低聲問。
「那藥……沁玉妹妹已經喝了。」
她已經喝了?孩子不可能再有了……明明是自己下的命令,此刻為何卻有萬分不捨?
「另一件事呢?」抑住心中苦楚,他清了清嗓子問。
「奴婢也去打聽了。」
「她家到底住在昌濟哪裡?家裡除了她叔叔嬸嬸之外,還有些什麼人?」他早就打定了主意,要給她的叔叔、嬸嬸一些特殊的待遇,代她答謝親戚的養育之恩,順便也讓她顏面增光,以彌補自幼寄人籬下的自卑心理。
「奴婢沒有打聽出來……」敏玲臉色為難,屈膝回答。
「怎麼會?這種事不是到管事太監那兒一查名冊即可知道嗎?」
「偏偏名冊上查不到……」她瑟縮著說出實情。
「這些太監也太混了,如此小事都能疏漏!到底是漏了記下她家的地址,還是忘了記下她家裡人的姓名?」楚默然凝眉不悅,此時此刻,仍沒有料到事情完全出乎他的想像。
「那名冊上……根本就沒有『沁玉』兩個字。」敏玲掙扎良久,終於還是道出真相。
「什麼?!」楚默然一怔,難以置信,「你看錯了吧?再去查一遍!」
「奴婢已經查了三遍了,確實沒看到沁玉妹妹的名字……」
「哪有這樣的事情?」他反常的笑了,「入宮的人,哪有不做紀錄的?」
「這個……奴婢也想不明白……」她低下頭去,聲音漸弱。
「你當初與她同住一屋,就沒聽她提起過自己家裡的事?」楚默然雙眸再次一凝,威儀盡顯,直盯著敏玲。
「沁玉妹妹很少提自己的事,平常有空的時候只是問我,這宮裡的路該怎麼走,御書房在哪兒之類的……」
御書房?她打聽御書房幹什麼?
「奴婢記得最初見到沁玉妹妹的那天,管事太監手裡的名冊翻了又翻,似乎一直找不到『沁玉』二字,他一臉詫異,還以為是自己眼花。」
「既然名冊上找不到此人,又怎麼會讓她留下來?」
「沁玉妹妹自己說她是閣老大人推薦入宮的,而閣老大人是太后的至親,管事太監這才沒敢追問。」
太后?這個字眼如雷聲一般震撼他的耳膜,他努力保持冷靜,告訴自己不要胡思亂想i。
「皇上,恕奴婢多嘴……」敏玲輕聲道,「您看……沁玉妹妹有沒有可能是……太后派來的人?」
「不可能!」脫口而出的否定卻掩飾不了他的擔心,的確,在剛才的那一瞬間,他不是沒有懷疑過。
「奴婢只是瞎猜,皇上恕罪。」
「就算是太后的人,也不會做事如此不乾淨,總會給她找一個適當的身份吧?」他補充道。這個補充,怎麼聽都像是在為她開脫的理由。
「其實也不必,」敏玲卻不識趣地提醒,「這樣反而更好,如果出了什麼事,怪不到太后的頭上。」
「她若冒充宮人,當初入宮的時候,總得給守門的侍衛一個交代吧?這深宮大院是誰都可以進得來的嗎?」楚默然費盡全力為她辯解。其實「真相」為何,全憑他一個人的裁決,他根本毋需辯解什麼,但就是想為她找個理由,不是為了說服別人,而是說眼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