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摸昨夜才填飽的肚子,在看到這一桌平凡對他而言卻珍貴無比的早餐時,他似乎又餓了起來。在龍幫裡早餐往往是簡便的三明治、咖啡就解決了,甚至是忙到沒時間吃,從未享受過像這樣家鄉味的料理。
他好整以暇地坐下來,毫不客氣的舉箸開動。
三十分鐘後,他出現在仍在後院挖挖掘掘的小女人身旁。
察覺到自己被一道陰影覆蓋住,岳萌抬頭看見來人,當頭就給了他一個燦爛的微笑。「龍先生,你早啊!早餐吃了嗎?」
他不知道自己也隨著她笑了。「吃了。」而且又是全空。
見到這麼溫柔的笑容,岳萌的心裡小小地悸動了一下。
「喔!那……那等一下換我去吃。」
「……」
「有什麼不對嗎?」她偏著頭覷他。
「沒什麼。」直覺告訴他,現在最好轉移話題。「你在做什麼?」
「我在松土啊!我準備自己種包心菜,我之前已經先用紙杯種出菜苗了。」她指著不遠處的小木箱。「現在準備把它們移植到這裡。恰好最近氣候比較乾燥,挺適合種包心菜的。」
「我們三餐吃的菜,都是你種的嗎?」他忍不住有此聯想。
「有一些啦!蔥、蒜、豆芽還有香菜這些比較容易種的,就自己種嘍!」她笑咪咪的,「你有種過菜嗎?」
搖搖頭,什麼重型機槍、散彈鎗都拿過,就是沒拿過種菜的鏟子。
「你要不要試試看?」往旁邊移了兩步,她讓出一個位置,示意他蹲下,「來來來,這個洞給你,你來種一株自己的包心菜吧!」
他只是濃眉一挑,並沒有照著做。
「自己種的菜,吃起來特別好吃喔!」她沒有發現他的猶豫,順手遞給他小鏟子,「快嘛!我還可以幫你的包心菜特別插一塊小木牌在前面,這樣你就不會搞混了。」
「我不會種菜。」他淡淡地表明,不想蹚入這淌渾水。
若龍幫兄弟知道自家大哥老遠跑來這窮鄉僻壤……種菜,不知道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放心,我會教你,沒有人天生什麼都會的。」他這種都市人不會種菜是應該的,如果他突然在她面前開起耕耘機,她才會驚訝得尖叫呢!
龍少麒面無表情地看著眼前帶著期盼及笑容的小臉,他發現自己很難拒絕。抬頭望了望越來越烈的陽光,他不發一語地搖搖頭,轉身離開了後院。
小臉上的笑容,也隨著他的離開垮下了。
沾上些微泥土的小手,又不自覺撫上胸口。剛才是喜悅的悸動,現在面對著他的背影,卻是微微的失落。
腦袋瓜兒晃了晃,她決定拋去這些奇怪的感覺,拿起鏟子繼續她的種菜大業,然而鏟沒兩下,她突然覺得頭頂被拍了一下,然後按上一頂草帽。
她昂首,看到龍少麒柔和的目光。
「太陽大了。」長腿移到她身旁。「不是要教我種菜嗎?」
笑靨隨著他的話,又回到岳萌甜美的臉蛋上。
「對啊!我告訴你,菜苗不要種太深,以後澆水要從旁邊澆……」美好的早晨,就在清脆的笑語聲中度過。
她的心好像快融化了,但頂著他特地為她戴上的草帽,她想,應該不是太陽的緣故。
第二章
悠閒地過了一個星期,龍少麒幾乎已完全摸清岳萌的個性。
單純、樂天、熱心,一派就是和他的世界格格不入。
反之亦然,他也似乎和她生活的世界……有些距離。
「就是他、就是他……」
「哇!真的看起來好凶,小萌不怕他嗎?」
「不會啦,人家小萌說他不愛笑是因為心事重重,你都不知道一個公子兒要逃離財大勢大的父親是多麼困難的事……」
走在鄉間小路上,竊竊私語的鄉親們偷偷瞥視著跟在岳萌身旁氣勢不凡的男人,耳語了好一會,有人終於鼓起勇氣走到他身邊,很慎重地朝他點頭。
「龍少爺,你要加油!」然後迅速地離開。
受到鼓舞的男人俊臉微微抽了一下,龍少麒懷疑自己近年來的修養真是大有進步,怎麼還沒拿把槍出來掃射。
基於觀察岳萌的立場,住在梧桐鄉的這幾天,他都會陪她出來採購,或她陪著他在當地遊覽。不過到目前為止,他已經聽說了自己是個落魄的富家少爺,因為母親要他娶不愛的女人,父親用財力逼迫他,所以他逃到梧桐鄉這小地方躲了起來──
這段故事完全和岳萌當初的妄自揣測不謀而合,顯然她不知在鄉親面前嚼了什麼舌根,導致他現在無論走到哪裡,都是「處境堪憐」。
如果知道了他真正的身份,他真想看看現在在身後碎碎念的這群人,會是什麼表情?
「龍大哥!」這陣子的相處,兩人間的距離拉近不少。岳萌壓低了聲音,拉低他的身子,「我告訴你,你財大勢大的爸爸,好像派人來抓你了!」
「嗯?」他挑高眉,逸出懷疑的鼻音。
小手指了指遠處公共電話亭裡的男人,「像那個人,電話也未免講太久了,還一直往你這裡偷看,我想他一定是要來抓你的壞人。」
龍少麒往那方向看去,果不其然是自己的手下。其實他一路走來早就發現了幾個龍幫兄弟的身影,沒想到她也敏銳地發現了。
幾天觀察下來,他本對她的警覺心感到絕望,現在他又有些意外了。
「他們還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呢!可是這附近的人我幾乎都認識,不認識的,肯定是壞人!」小腦袋很認真地點了一下。
好一個非黑即白的二分法啊!聽完她的解釋,他眉間忍不住隆起,再次提醒自己真的不能對她抱太大的期待。
「你別怕,我會保護你的!如果他過來了,我幫你擋住他,你快點跑!」岳萌突然抓住他的手,嬌小的身軀擋在他前頭,朝那人擺出自以為生平最凶狠的表情。
「你不怕嗎?」他突然問。
無語望著她握緊他的柔荑,他心中起了絲異樣的感覺,平時討厭和別人太過親近的他,竟不排斥她的碰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