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
他的餐廳在一樓,木質地板,瑞典風格的簡約設計,跟廚房客廳共享一個開放式空間,從餐桌可以望到後院。
後院大概網球場大小,草皮是歐洲草種,很漂亮,因為喜歡這種草特有的顏色,於是要景觀公司千里迢迢替他弄來,靠近屋子的地方有一棵兩層樓高的樹,小圍牆邊有一排玫瑰,圍牆外就是一片山景。
「坐一下吧。」衛峻揚指著餐廳裡的吧檯座位,他從冰箱拿出土司、培根、蛋,「喝什麼?」
咖啡,紅茶,還是……
「牛奶。」
「呃……我這邊沒牛奶。」
他自從小學畢業後就再也沒有喝過牛奶。
「蜂蜜水?」
「也……沒有。」
「那你家有什麼?」
看著江晶雅巴掌大的臉龐滿是疑惑,他突然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他幹麼問她要喝什麼啊,他家除了咖啡紅茶啤酒之外,就只有礦泉水,他剛剛應該問「要冰的礦泉水,還是不冰的礦泉水」才對。
「礦泉水好嗎?」
「嗯。」
可能是因為她年紀還很小的關係,他很主觀的替她決定了不適合刺激性飲料,而這個刺激性,當然包含冰飲在內。
這個決定很顯然是對的。
她將礦泉水倒入玻璃杯,沒有異議的開始了中午十二點的早餐。
看她拿著刀叉專心吃東西的模樣,他忍不住提醒她,「你要不要先打個電話跟家人說一聲。」
畢竟是個女孩子家,一夜未歸,而且現在已經是太陽正當午,還是先打通電話讓家人放心一下比較好。
他原本是好意,沒想到此話一出,江晶雅一下嘟起嘴,「我家人現在離我幾千公里遠。」
「你一個人在台灣?」
「如果不是你昨天把我的包包扔到垃圾車上,我現在應該在飛機上。」
啊咧?
「你告訴我包包是什麼牌子,我照原價賠償給你。」他知道把她的包包扔到垃圾車上這很符合他醉後的風格,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賠償與道歉,就算她說那是柏金包,他也會二話不說的開支票,只不過她的包包跟飛機有什麼關係?
「只是一個化妝包跟手機,都幾百塊而已,不要緊。」江晶雅抬起頭看著他,「可裡面有我的護照跟機票。」
他懂了,「所以你原本今天要出國?」
「不是。」
他又不懂了──機票跟護照不是要出國還能幹麼?
「我原本今天要回國。」她一臉無辜的看著他,「我是美國公民,跟爸媽回台灣玩,爸媽因為工作不能耽擱,上星期先到紐西蘭,我原本打算搭乘今天的飛機直飛紐約的,可是現在……」
喔,這、這……真的是很糟糕。
他因為發酒瘋把人家的包包丟到垃圾車,包包裡有護照跟機票,簡單來說,她這個美國公民不能回家都是他害的。
所以他應該先帶她去看醫生,接著去AIT,等護照下來再替她買機票,在這中間要替她安排住宿問題,她在台灣有其他親友嗎?比起飯店,一個小女孩子家應該還是跟親友住一起比較安全……
「老實告訴你,我剛回台灣時曾經遇過一次小偷,把我包包偷了……」
他心中有了不吉祥的感覺,「然後……」
「然後我三天前才剛去AIT拿補發的護照……」
「所以……」
「所以我想這次AIT應該不會這麼快補發給我,因為很少人會在十天內連掉兩次護照。」
衛峻揚頭一下大了起來。
的確,十天內申請兩本護照,如果他是AIT相關人員,也會覺得這個申請要再研究一下比較妥當。
「或許可以請你美國的家人傳真一些證明文件……」
「我美國同住的親人只有爸媽,他們現在在紐西蘭。」她看著他,眼中意思很明顯──沒有哪對父母出國時還隨身將女兒的證明文件帶在身邊的。
「在台灣的親人……」她一看就是台灣小移民,跟著爸媽去美國,但台灣總還有其他親人吧,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姑姑舅舅之類的,或許可以請他們提出其他證明文件,讓相關單位盡快補發。
「我在台灣沒有親人。」小美眉臉龐直直對著他,「我是孤兒,十二歲的時候被一對來台灣登山的美國夫婦收養,這次回來原本是想跟從小養育我的修女說謝謝,可是教會搬家了。」
衛峻揚瞬間覺得原本只大了三倍的頭現在變大到十倍。
沒有任何相關證明,他們現在唯一能做的是去AIT填單,等候,然而她十天內掉兩次護照,那過程勢必很冗長。
喔,對了──
「這樣吧,下午我們先去看醫生,然後我安排你住飯店……」
「我不敢一個人睡,怕有壞人。」
「可是你爸媽不是上星期就去紐西蘭了?」
「所以這個星期都有個地陪姊姊跟我一起睡啊。」
「那那位地陪姊姊……」如果照時薪付錢的話,應該可以請她繼續照顧江晶雅吧,怎麼說她都還小,需要一個人照顧她,不需要二十四小時貼身,只要讓她知道,她有需要的時候隨時都有人就好。
「因為我原本應該在今天上飛機的,所以我爸媽跟旅行社簽訂的合約只到今天為止,而且我找姊姊都是按快速撥號鍵,不記得她的手機號碼。」
衛峻揚懂了,她找地陪姊姊都是直接撥號,她的手機則在包包裡,包包嘛,被他昨晚酒氣風發下丟上垃圾車。
既然只簽約到今日,那麼那位地陪姊姊也不會在飯店裡了。
「壞人沒這麼容易進去,高級飯店有門禁人員管理。」
「可門禁人員管不了鬼。」
「……」
她抬起頭,水汪汪的眼睛看著他,表情非常無助。
衛峻揚歎了口氣,在台灣無親無故,怕人又怕鬼──怎麼辦?
「這樣吧,我樓上還有空間,等會去多買一張床,你不怕的話就跟我住吧。」
至於為什麼不喜歡帶陌生女人回家的他會願意讓她住下,除了「禍頭」這個大帽子之外,好像還有一些他也說不上來的原因,她不像其他接近他的女人那樣具有侵略性或者企圖性,當她看著他的時候,他幾乎會覺得自己在跟一隻剛出生的小貓對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