鷹架上某段鋼筋,竟然無緣無故卸落了,以凌厲無倫的態勢直直墜落地面,差點擊中溫亦凡。
就差……那麼一點。
心忽地快速奔騰起來,雙腿跟著虛軟。
這太……太可怕了,他差點被鋼筋砸死,只差那麼一分一厘,他就會死於非命──
太可怕了!
她癱跪在地,雙手緊捂著唇,拚命克制瀕臨崩潰的叫喊拔峰而起。
太可怕了……
「怎麼啦?天藍,臉色這麼難看?」剛剛躲過浩劫的溫亦凡完全忘了自身的危險,急急奔向她,握住她顫動不已的肩膀,「放心吧,我沒事,我好好的啊。瞧,我沒事。」
「走……你走開──」
「我不能,天藍,你的臉色很差,我送你上醫院。」他堅定回道。
「走開!」她忽地再也承受不住了,揚起毫無血色的容顏,衝著他銳喊:「到現在你還不懂嗎?腳踏車那次也是,這次也是……你離我遠一點,永遠、永遠不要再接近我!」
「天藍──」
她沒有說話,別過容顏,許久,許久,終於雙手撐地,站直身子。
溫亦凡一震,愕然望向那張凝著冰霜的雪顏。
她冷冷地望著他,那麼深、那麼沉、那麼凍人的冷,那纖瘦的身子明明是柔弱的,可卻張揚著銳利的尖刺。
她直挺挺地站著,渾身上下綻放的冰冷足以寒透任何一個人的心。
「走開,溫亦凡,這是我最後一次警告你。」淡淡的、漠漠的嗓音自蒼白的唇間吐逸,像冬雪,無情飄落。
「天藍──」
「走開。」清幽的瞳眸吐斂著懾人的利芒,刺入他眼底,忽地令他痛徹骨髓。
他微微惶然,第一次不敢迎視她的眼。
ΩΩΩΩΩ
「什麼?才短短幾天,在你身上竟然發生兩次意外?」秦非緊緊眉峰,語調滿蘊驚愕。他偏頭審視正一口接一口喝酒的溫亦凡,深思的眸除了淡淡不贊成,全是為朋友的焦心憂慮。
從兩人在酒吧碰頭開始,溫亦凡便一直喝到現在,不曾停輟,買醉之意明顯。
「別再喝了。」他伸手奪下啤酒,「你今晚已經喝夠了。」
「讓我喝。」
「我叫你別喝了!」
凌厲的嗓音微微刺痛了溫亦凡的耳膜,他禁不住伸手捂了捂,「你的嗓門不小耶,秦非,該不會是罵你底下那些實習醫生練出來的吧?」
「如果他們敢跟你一樣醉生夢死,不肯面對現實,那我肯定把他們罵到臭頭。」
「是,是,小的明白,敬愛的學長。」溫亦凡頻頻拱手,語氣雖是戲謔,卻掩不住濃濃苦澀。
見他黯淡的神情,秦非心一軟,「亦凡,告訴我實話。你是不是愛上那個女人了?」
俊唇澀澀一牽,「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這樣的魂牽夢縈是不是因為愛,他只知道,自己對她有一種莫名的眷戀,莫名的執迷。
望著他迷惘的表情,秦非重重歎息,「我早警告過你,她是個可怕的女人。」
「她不可怕。」溫亦凡直覺辯解。
「不可怕能把每個見到她的男人都迷得神魂顛倒?」
「那只能說她很有魅力。」
秦非一翻白眼,「亦凡!」他這個好友已經陷入了,而且陷得徹徹底底。「我拜託你清醒一點。」
「我很清醒。」溫亦凡揚起眸,片刻前還因酒霧迷濛的眼此刻卻明澄異常,「非常清醒。」
「如果你清醒就不會還說這些話了!你也說了,風鈴查過她,以前發生在她身上那些事肯定不是巧合。」
「那些不關她的事。」
「怎麼不關呢?每個接近她的男人都會死於非命,都會留下遺產給她,這難道只能歸因於巧合?」
「秦非!」溫亦凡怒了,一把扯過好友的衣領,「小心你說話的口氣。」他陰沉地警告。
「你才應該聽聽你自己現在說話的口氣呢。」秦非瞪著他,扳開他的手,「你以為自己是誰?為公主屠龍的騎士?」
「如果她不反對,我很樂意為她屠龍的。只可惜她拒我於千里之外。」
完了,沒救了!
秦非大搖其頭。
見他一臉又是無奈又是擔憂的神情,溫亦凡禁不住低低地笑了,他笑了很久,既嘲諷也自嘲。
好半晌,他終於停住笑聲,端肅一本正經的臉龐,「你以為我中邪了,對吧?」
「你說呢?」
「我承認自己被她迷惑了,這輩子,第一次為一個人如此著迷。」他微笑,「我牽掛她、思念她,渴望見到她。她若皺眉,我的心便跟著沉到谷底;她笑了,我的心也跟著飛揚。我從小就對許多事、許多人感興趣,可她卻是唯一能牽引我整顆心的人,我整天都想著她,連為病人看病時也不例外。秦非,你說,為什麼我會有這種感覺?」
秦非一窒,「因為……」
「連我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莫非我真的愛上她了?」
「但是亦凡,那樣的女人你不該……唉,你不該愛上她的啊。」
「愛一個人能講該不該嗎?」溫亦凡歎息。
「亦凡,」秦非的胸膛一震,他瞪著溫亦凡,深深地、煩惱地瞪著,「你的意思是,你不打算回頭了嗎?」
溫亦凡閉了閉眸,嗓音瘖啞,「我知道自己不對,我知道自己對不起風鈴,可我……」
「亦凡,你……」他黯然的神情令秦非不知該說些什麼,明明有滿腔話語想說,卻彷彿什麼也不好置喙。「你別這樣啊,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很讓人擔心?亦凡,那女人她……不簡單。」
「是的,她不簡單。她不是我們表面上看到的那個女人。」
「什麼意思?」
「我們看到的她,很冷,很傲,全身帶刺,她不讓任何人接近她,也不去接近任何人。你知道為什麼嗎?秦非。」
「為什麼?」
「因為她怕傷害我們。怕她身上的刺會刺傷我們,所以反而要更加豎著那些刺,警告我們遠離她。」
「亦凡,你……」
「她像只刺蝟,秦非。」溫亦凡頓了頓,語氣淡淡憂傷,映著酒瓶的瞳眸也染上憂傷,「一隻寂寞的刺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