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天藍連忙追向他,「你還給我,溫亦凡,不許看!」
「有什麼關係?」他連忙躲,一面躲,一面翻看,「畫得很好啊,尤其把涵涵畫得很傳神。」
「你還給我!」
「幹嘛那麼小氣啊?看一下又何妨?」
「你……」總是蒼白的頰因焦急而染紅了。
「姊姊,你幹嘛那麼緊張?」一旁看好戲的鄒雨涵不解地插口,「你畫得很好,不必那麼害羞嘛。」
「對啊,涵涵也說了,你害羞什麼?」溫亦凡接口,幾乎是貪戀地欣賞著程天藍難得嫣紅的面容。
察覺他異樣的目光,她咬了咬牙,「總之你快點還給我。」
「我偏不。」溫亦凡調皮地甩了甩頭。那莫名的感覺又回來了,不知怎地,只要見到她如此緊張的模樣,他就忍不住想作弄她的衝動。「我看看啊,嗯,這是玫瑰花,這張是向日葵,這個跳舞的洋娃娃畫得好可愛啊……咦?這不是醫院池塘畔嗎?畫得不錯。接下來這張,這張是……」清亮的嗓音忽地逸去了,隨風隱沒。
他停下了躲避的步伐,星眸若有深意地盯著她,她也停下了追逐的動作,水瞳卻拒絕迎視他。
微風吹來,調皮地撩起兩個僵持不動的身影的衣袂。
小雨涵愣愣望著他們。「怎麼了?哥哥,姊姊,你們怎麼忽然都不說話了?」
氣氛沉靜,好半晌,溫亦凡才轉過頭,溫和地對小女孩笑,「涵涵,先回病房好嗎?醫生哥哥有話想跟姊姊說。」
「哦,好。」她乖順地點頭,「那我先走了。你不可以欺負姊姊哦。」臨走前還叮囑一句。
「遵命,公主殿下!」溫亦凡眨眨眼,送走小女孩纖細的背影后,他緩緩轉向程天藍,深深望著她。
執著的視線宛如火焰溫熱地灼著她,她垂下眼睫,拚命穩定細碎的呼吸。可呼吸能靜,心跳卻無法控制,仍是放縱地加速。
她咬牙,好一會兒,忽地扭頭一把搶回素描簿,跟著急急邁開步履。
他立刻追上。
她快走,他便快追,她繞彎,他也跟著繞,她躲到樹後,他搶先一步來到她面前。
最後,她又來到熟悉的池塘畔,定住身子,惱怒地瞪向總是擋她路的俊拔身軀。
「你究竟想怎樣?」
「我有話跟你說。」他語調溫柔。
「我沒話跟你說。」她冷淡不已。
「天藍。」他歎息,「你何必這樣躲我?」
「我……哪有躲你?」說著,她轉過身,匆匆舉步。
「別走。」情急之下,他伸手扯住她的臂膀,她步履一踉蹌,整個人旋入他懷裡。
他連忙穩住她的身子,「沒事吧?」
「你……」眼見自己幾乎整個人緊貼著他,她呼吸一亂,心跳急促,又羞又氣,「你放開我。」
「我不放。」他搖頭,近乎無賴地對她微笑,「這樣不是挺好?這樣你就非聽我說不可了。」
「你……到底想說什麼?」她試著想掙脫他,無奈他手臂撐持得太緊,怎麼也躲不開。
「別動,天藍。」他右手一落,忽地摟住她的纖腰,讓她更加靠近他,「不然我就要對你非禮了哦。」深眸低望她,似笑非笑。
她梗住呼吸,緊繃身子。
見她不再掙扎,他微微一笑,空出的左手為她攏了攏散亂的髮絲,然後輕輕壓住她僵硬的背脊。
她停住呼吸與心跳,揚起眼眸。
溫暖的鼻息,輕輕拂動她長長的羽睫。
與他的距離,近得只有一個呼吸,一個旖旎而曖昧的呼吸。
她絕望地閉上眼。
為什麼他要如此折磨她?為什麼她要任他如此折磨?他不是說過嗎?他們只是朋友,只是朋友啊。
在毫釐之間,她領受到情動的滋味,也許是生平第一次的領受。
能不能放過她……
「天藍,記不記得你前天問過我,怎樣才能留住彩虹?」性感的氣息在她耳畔吹拂,搔弄她不定的心。
她不敢睜開眼,「你想說的就是這個?」
「嗯。」
「一個傻問題,你忘了吧。」她繃著嗓音,「彩虹怎麼可能留得住?」
「如果我能留住呢?」
「你能?」她愕然揚眸。
他微笑睇她,黑亮的眸蘊著深深的溫柔。
她幾乎陷溺了,「……我不相信。」
「要不要打賭?」
「賭什麼?」
「如果我贏了,你就把那幅畫送給我。」
「哪幅?」領悟他指的是什麼,粉頰一紅。
「還要上色哦。」
上色?
她睨他一眼,「又不是孩子了,還學人家要彩色畫?」
「我就要上色。」他笑得像孩子,扁嘴瞪眸的樣子也像孩子,「我很好奇你會用什麼顏色畫那幅畫。」
而她在望著那孩子般淘氣的笑顏時,感覺一顆心宛如夏天的巧克力,靜靜融化。
「上色就上色吧,等你真的賭贏了再說。」
「看我的。」說著,他放開她。
驟然失去了他的體溫,她忽然覺得有些冷,悄悄打了個寒顫。
「瞧。」他從口袋取出一個燦亮的物體。
她定睛一瞧,這才發現那是一個透明的水晶體,不大,約莫只有一根手指的長短,細細切割成六個稜面。
「這是什麼?」
「你過來就知道了。」牽起她的手,他拉她來到陽光下,就著光線旋轉著水晶體。
光線穿透過水晶,在稜面上折射出數道炫麗七彩。
彩虹──
她怔怔看著,看著他宛如變魔術般在水晶體上幻出一道又一道美麗的彩虹。
然後他打開素描簿,翻開到他要求上色的那一頁,在紙上滾動著水晶。
「你看看,如果把這個人塗上顏色,應該滿帥的吧。」他半開玩笑。
是陽光的顏色。
凝睇著陽光與水晶在紙上玩的遊戲,她的心重重一揪。
最適合他的,莫過於陽光的顏色,因為他就像陽光──
「我贏了嗎?天藍。」
「你贏了。」她點頭,啞聲說道。
贏了這個賭約,贏了這幅畫,也贏得了……她的心。
鼻尖驀地一酸,她偏過頭,不明白忽然襲上心頭的滋味是什麼。那彷彿是甜,可又微澀、微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