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眼前突然降下一張笑咪咪的俊臉,似笑非笑、不懷好意的瞅著她,讓她心頭一驚,連忙翻坐起來,又羞又惱的抹著嘴巴,連聲罵道:「噁心死了,居然趁人睡覺時下手,他八成瘋了他,無恥下流的混蛋!」
「好……好香艷吶!」范含征仰頭人笑。
「你……你全都瞧見了?」她死命狠瞪著他,羞得臉紅耳赤,幾乎抬不起頭來,他這人,怎麼會這樣神出鬼沒的,嚇死人了!
「滿有意思的嘛!」范含征唇角噙笑,俊眸盈著一抹異彩,「想不到『冷絕徹骨張寂黯』也有這一面……」
「什麼冷絕徹骨張寂黯?」
書季綾莫名其妙,范含征便為她解釋。
「那天咱們離開錦蝶園之後,幾個好事的傢伙以春夏秋冬四景,拿來比擬京師幾個還算有點名氣的傢伙,那著打油詩是這麼說的:如沐春風書仲綺,夏雨宜人安適之,紅葉秋山杜孟笙,冷絕徹骨張寂黯。」
「無聊。」書季綾沒好氣的啐了一口。
范含征悠然笑說:「可見你未來夫君,原本就是個遠近馳名的大冰山。」
「你這麼說,我更不想嫁了!」
她冷冷的橫他一眼。她是什麼樣的性情,怎麼可能受得了那種傲慢冷酷、目中無人的傢伙?
說起那個人,她就滿肚子火氣,全家人都被他斯文的表面騙了。
她告訴范含征,她在錦蝶園裡撞見一位被張寂黯拋棄的姑娘,兩人在園裡拉拉扯扯,可見他根本是個品性不端的男人,偏偏他最懂得哄騙她爹娘開心,所以人人都覺得他風度翩翩,憨厚穩重。
其實他只是個卑劣小人,人前溫艾有禮,背後卻輕視鄙夷她,極盡污辱之能事,動不動就嚴厲批評她,對她呼來喝去,可說是對她半點好感也沒有。這個雙面人,娶她八成是圖謀她的嫁妝,一旦她過了門,他才不會理會她呢!
這一下午,她罵得口沫橫飛,范含征聽得歎息連連,不時陪著她氣憤叫罵,好不痛快。
「如此說來,你無論如何都不肯嫁嘍?」他滿面誠懇,認真叮著她。
「那當然啦!」書季綾長長吁了口氣。自定親以來,從無一日能像今天這樣,罵人罵得舒暢痛快,熱血沸騰,全身筋脈都活絡起來了。
「范哥哥,你幫幫我,我們全家上下都被那混蛋收買了,根本沒人肯站在我這邊。」
「好,范哥哥答應你!」范含征一拍大腿,爽快說道:「咱們從小一塊兒長大,就算不看書仲綺的面子,你我本來就如親兄妹一般,做哥哥的,眼看妹妹錯嫁,豈能置之不理?」
「范哥哥?」書季綾驚喜的看著他,只見他沉吟片刻,立刻有了主意。
「想要免去這樁婚事,眼前只有兩個辦法,」范含征道:「一是使盡渾身解數,逼他退婚,另一個就是等你大婚之日,我親自登門將你劫走,你看哪一種好?」
書季綾眨巴著美眸,喃喃低語,「如、如果他肯主動退婚,當然最好了。」
「那好,你肯相信我嗎?」范含征突然靠過來,唇角泛起一抹詭異的笑容。
「嗯?」
她茫茫然的,范含征臉色凝重的往她俏臉逼近,冷不防又道:「我是問你,為了退婚,究竟肯做到什麼樣的地步?」
她忙不迭的再三保證,我什麼都願意。」
「真的?」他誇張的偏著頭,露出懷疑的表情,「就算你身敗名裂,以後永遠嫁不出去,也無所謂?」
「我本來就不想嫁人嘛……」書季綾心頭一跳,頓了一會兒,才俏聲說。
「那就行了。」他這才笑咪咪的退了開,俊美到十可思議的臉孔漾出一抹令人目眩神迷的微笑。
他這般樂不可支的模樣,讓書季綾心裡突然生起一股濃濃的不安。
她實在應承得太快了,讓這惡名昭彰的公子哥兒插手她的婚事,究竟是對是錯?
第四章
書季綾換上男裝,乖乖跑在范含征身邊。
「又是錦蝶園,為什麼要來這裡?」
花妍麗,蝶飛舞,錦蝶園一派熱鬧,無論何時,總是不乏遊客穿梭。
范含征領著她優雅的隨處走動,偶爾停一來和人寒暄幾句,這時聽她如此一問,丁轉頭為她解釋。
「你夫君為人孤僻,勉勉強強說來,只有一個搬得上檯面的朋友,那就是錦蝶園的主人——安適之。」
「他也在這裡嗎?」
她對安適之絲毫不感興趣,在意的,只有張寂黯一人而已。人家買賣書畫,跟他這窮小子有什麼關係?
「你夫君是賞鑒名家,只要他輕輕點個頭,再怎麼不起眼的品項,也會馬上翻身百倍。」范含征回眸笑說:「安適之是什麼人,豈肯放過這樣的大好人才?以張寂黯的性情,本來不輕易為人所用,幸而他倆幼年便有交往,所以安適之還不憑借昔口交情,軟硬兼施,一天到晚拉他來蝶園走動嗎?」
也就是說,張寂黯不出門則已,若是出門,十有八九就是在這錦蝶園裡,對那些琳琅滿目的書畫墨寶點頭搖頭,皺眉微笑。
他是個家道中落的窮小子,人家的買賣,他半點好處也沒沾上,所有油水都被安適之一個人想盡辦法撈光了。
書季綾聽得津津有味,覺得有趣極了。
活該那個張寂黯笨頭笨腦,最好永遠吃虧上當,一輩子為人作嫁,一生一世撿不到便宜,這才叫大快人心呢!
正掩唇竊笑,樂不可支,范含征突然托著她的手肘往前走,悄悄加快了腳步。
「別回頭,你夫君在咱們身後不遠。」他俏聲道。
「嗯?」她暗暗屏息,亦步亦趨跟上他的腳步。
范含征索性長袖一伸,攬上她肩頭,低頭朝她露齒一笑,「他看見咱們了。」
「你怎麼知道?」她莫名緊張起來,一方面又不禁十分驚奇,難道范含征後腦勺也長了眼睛?
他神秘地笑笑,只道:「信我就對了。」
他們腳步說快不快,徐徐走在碎石小徑上,偶爾和人錯身而過,也不顯得急促;既不急促,也不緩慢,總和張寂黯隔著一點兒距離,又讓他遲遲追不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