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含征悠然長喟,酒逢知己,不免卸下心防,老實道:「是我單戀她,她已經嫁給她心儀之人了。」
「喔……」她黯然歎息,可憐的瞅著他。
單戀?那一定很苦吧!若是以前,她肯定沒辦法體會那種感情,可現在,她好像懂了……她對寂黯,可算是一種單戀嗎?
「你很想念她嗎?」她仔細端詳他。
如果她和寂黯分開,也會像他這樣,痛苦思念著嗎?
范含征低垂眼眸,抿唇不語。
「想念一個人,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書季綾偏頭,柔聲問:「我很想多知道一些,你說給我聽好不好?」見范含征回眸狠瞪她,她也不怕,還拉著他的手臂,溫柔催促,「告訴我,好不好嘛!」
她眼中有種莫名的急迫,像快溺斃的人,拚命想抓住一塊浮木,范含征本想早早擺脫她離開,這時見她如此,不覺愣住。
「范哥哥?」
「就是……」壓下飛身離去的衝動,他別開臉,努力忍住胸口陣陣奇異的洶湧。「坐著,走著,有時候正和旁人聊天,莫名其妙想到她,周圍聲音就突然不見了,不知道身邊發生了什麼事。又……有時候躺在床上,想到那個人就忘了呼吸,到快死掉了才忽然坐起來人口喘氣。有幾次,我好像真的死了,卻又轉活過來,活過來後,又懊惱怎麼還不死去……」
說到這兒,他仰頭灌自己一大口酒,俊臉不知何時漲得通紅,劍眉緊蹙,像是真的喘不過氣來,書季綾嚇得趕緊搶下酒瓶,沒命拍打他後背,直到他長長吐息,她這才雙手顫抖著,發現自己盜了一身冷汗。
「范哥哥,既然她已經嫁人,你就忘了她吧!」書季綾紅了眼眶,不捨的柔聲安慰,「早晚一定會再遇見別的姑娘的。」
「是啊……早晚會遇到別人的。」長長吁了口氣,范含征朝她淡淡微笑。
書季綾無一言凝視著他,心中也是痛楚難當。
范哥哥嘴裡應和她,眼底卻只有絕望,他根本不相信自己還會遇上別人,為什麼愛情令人這麼痛苦呢?
「季綾……」范含征突然伸手攬著她肩頭,親匿的將她圈在懷裡,「咱倆雖不是什麼親兄妹,但你那種不顧一切的任性,倒跟我有幾分相似。有時候,我真怕你闖出什麼難以收拾的大禍……」他本是浪蕩子,一有機會就往女人身上磨蹭,良家婦女可說是人見人怕。
但書季綾卻毫不在意,還牢牢抱著他,一心只想為他提供些許溫暖慰藉。
「范哥哥給你一個忠告,」垂下俊臉,他苦澀的朝她露齒一笑。「你要小心,不要任意傷害心愛的人,否則有一天後悔莫及,就太遲了。」
聞言她抬起臉,愣愣地注視他。范哥哥……傷害過自己鍾情的姑娘,所以感到後悔,是不是?為什麼呢?
「書、季、綾!」
一聲無預警的暴喝嚇得她心驚膽戰,接著她手臂突然被人用力一扯,身子頓時從范含征懷裡踉蹌退了開來。
「你做什麼?」轉頭看見丈夫,她便想扭開他的手,不料怎麼扭也扭不開,他的五根手指深深掐入她手臂,痛得她俏臉扭曲,不住尖叫。「痛死了,快放開我……
「給我閉嘴!」盛怒之下的張寂黯彷彿失去了理智,完全不理會她的叫喊,拖著她手臂,強勢扭著她離開。
「你做什麼啦!」書季綾拚命推他打他,他也不管,連拖帶拉的把她拖到一頂轎子前,又推她一把,厲聲喝道:「上轎。」
「我只是碰巧遇到他而已。」她氣惱不已的回頭瞪他。
「給我上轎!」張寂黯神情冷酷,那臉色說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怒瞪著他,她憤憤不平的啐道:「你有毛病啊!」
他索性推她上轎,自己隨後落坐,對轎外喊道:「起轎!」
轎子搖搖晃晃的越走越遠,書季綾透過窗子往外看,就見范含征還孤單單的坐在小州橋上,抱著酒壺猛灌自己。
*** *** ***
第一次見到她,他真的嚇到了,原來這就是他要娶的女人,傳聞中驕蠻無理的千金小姐。
她瘋狂的行徑果真令人匪夷所思,為了不想嫁給他,竟換上男裝,和那惡名昭彰的浪蕩子相偕出遊,一點兒都不避忌。
儘管哭笑不得,他還是強自按捺著——他早已聽說她的風評,既然決定娶她為妻,今後便不能任由她這樣胡鬧。
於是他斷然離開錦蝶園,便到書家拜訪他未來的丈人。他決定將婚期提前三個月,一來是給書季綾一個教訓,再來,也免得夜長夢多,徒生是非。
書老翰林瞭解自己的女兒,只是同時也提出一個條件——希望他在成婚之前,盡可能去探望她。他這個女兒個性叛逆,如在婚前他們能彼此多多瞭解,未來總是比較容易適應。
這丫頭,還沒過門就給他一堆麻煩。
儘管如此,他還是勉為其難的同意了,在這個憂心忡忡父親身上,他深切感受到慈父對女兒無條件的溺愛,就算只是為了報答師恩,他也決意好好善待書季綾——不管她是個什麼樣的女子。
只是,他沒想到季綾居然這麼討厭他,每天不是裝睡就是躲起來,半步也不讓他靠近,他到底哪裡得罪她了?
她越是如此,他越是啼笑皆非,越想好好捉弄她一番——真奇怪,他從來不是這種無聊男子,可看見她緊閉雙眼,屏著呼吸,躺在吊床上忍耐裝睡的模樣,他忽然覺得這丫頭可愛極了。
於是他做了一件,過去想都沒想過會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他知道她醒著,故意吻了她,她的臉一下子就刷紅了,真是小傻瓜,還自以為裝得很好。
他差點仰頭大笑,竭盡全身力量才能勉強控制住自己,實在太好玩了!
她問過他為什麼執意要娶她,他沒回答,可獨自一人時,他卻忍不住一再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