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水瞬間被催出。一顆一顆,逃逸她眼眶。
「我要開始了。」他柔聲道。
「……嗯。」她哽著嗓音點頭。
「我數一、二、三,你就放鬆身子。」
「好。」
「一……二……」他沉聲數數,正欲吐出最後一個宇時,枝□斷裂的聲音驀地響起。
那清脆的聲響,像來自地獄的合雷,揪扯兩人的神經。
然後,又一聲,葉盼晴的腳懸空了,身子搖搖欲墜。她尖叫一聲,緊緊抓住頭頂的樹枝,可那不夠粗壯的枝伢撐不住她的重量,逐漸折彎。
她要掉下去了。
她絕望地驚喊,絕望地閉上眼。
可想像中的加速直墜並沒有發生,相反地,她似乎飄起來了,軟軟地、輕輕地,飄浮著。
風在她耳邊呼嘯。
是修一托起她的嗎?
她深呼吸,鼓起所有勇氣展眸。
果然是他,他正看著她,神情堅決。他用眼神告訴她,他會平安送她抵達地面。
她相信他,心酸地朝他點點頭。然後她揚起眸,因為不敢往下看,所以選擇往上看。
因為這一抬眸,她忽然看到山崖邊站著一個男人,蒙朦朧朧的,她有些看不清他的臉,可那筆挺的西裝,挺拔的身軀,以及從他身上透出的冰雅氣韻卻讓她驀地呼吸一凝。
是那天那個老人,是ICSR的所長,是……跟她母親有過一段的男人。
他想做什麼?他是否想對修一不利?
驚懼再度攫住了她,她瞥向那個正一心一意救她的男人,愕然發現他右手抓住的樹枝已經折了一半,快斷了。
他專心將她緩緩往下送,根本沒注意到自己的處境。
他沒看到老人,也沒注意到即將折斷的樹枝,他只是看著她,只想著保護她,只掛念著她的平安。
為了救她,他完全不顧及自身,也許竟會因此犧牲一條命。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
淚水忽地迷濛了葉盼晴的視線,胸口緊緊揪著,緊得讓她無法呼吸。
為什麼他要這樣為她?為什麼他要為了救她失去自己的性命?
不要!她不要這樣!
她不要只等著人來救,她不要她愛的人為她犧牲生命!
她不要只當一個等待騎士來拯救的女人,她不要等待所謂的白馬王子!
她該做點什麼,可她能夠做些什麼?
「啊--」痛徹心肺的呼號驀地在山谷間迴旋,激昂的、痛楚的、用盡全身力量的呼號。
那是一個女人的吶喊,是她的吶喊。
風,忽然停了,世界一片靜謐,就連她的呼號,也瞬間被吸入某個沉寂黑洞。
然後,一陣溫柔的藍霧在霞光中漫開,輕柔地裹圍住她,以及那個正擔憂瞧著她的男人。
* * *
藍。
裹圍著她的是一片幽幽濛濛的藍,溫柔的藍。
它將她緩緩送回來,將她從某個沉閣的世界送回這個光亮的地方。她眨眨眼,一時間覺得刺目。好一會兒,酸澀的眸終於習慣了亮光,也認清了週遭的一切。
她在某個白色房間裡,面前是一張寫著關懷與焦慮的俊朗瞼孔。
是石修一。
「你醒來了。」看得出來他鬆了好大一口氣,緊緊地握住她冰涼的手,「我好擔心。」
「怎麼……怎麼回事?」
「你暈過去了。」他輕柔地說。
「暈過去了?」
「救了我們兩個後你便暈過去了。」
「我……救了我們倆?」她茫然。
「應該是它的力量吧。」說著,他捧起躺在她胸前的藍鑽。隨著他的動作,扣住藍鑽的銀煉喀一聲,斷了。
他愕然睜大眼。
她卻忽然明白了,直起上半身,看向那個正靜靜吐斂著光芒的美麗鑽石。「因為它實現了我的願望,所以要離開我了吧。」
「是嗎?」
「是的。」一個溫煦的聲音加入。
兩人同時調轉眸光,望向那個忽然出現在病房門口的男人。
他,正是葉盼晴見過的男人,那個帶著英國紳士般冷峻風度的白髮老人。
她驚恐地瞪大眸,「你想做什麼?」
「請放心,我沒有惡意。」他急忙高舉雙手,安撫她。
「他就是我們的所長,盼晴。」石修一輕聲解釋,「EdwardChang。」
「就是他……就是他派那兩個黑衣人教訓你的嗎?還有今天追我們的車子也是他派來的嗎?」她問,落向老人的眸光滿是敵意。
老人輕輕歎息,「是的,都是我。」
「你!」她憤怒地瞪著他。
「請相信我並不想傷害你,我完全不想。」
「你以為我會……」她剛想反唇相稽,便被石修一一個安撫的手勢打斷。
「不,盼晴,是真的。」他溫聲解釋,「他派人教訓我是因為我欺騙了你,今天派車子追我也是以為我會對你不利。所長會做這些事其實都是為了保護你。」
「保護我?」她愕然。
「是的,保護你。」他溫柔地望著她,「我們之前猜得沒錯,所長正是那個把藍鑽送給你母親的人,也就是--你的親生父親。」
親生父親?
她倒抽一口氣。
這男人……果真是她父親?
僵著身子轉頭,她神色複雜地望著老人。他是她的親生父親?那個送她母親藍鑽的男人?
老人回望她,神色同樣複雜,許久,他才歎了一口氣。「修一說得沒錯,我的確……是你的父親。盈潔跟我是在英國認識的,我們同時去看一場音樂劇,『悲慘世界』。」他低聲道,神情遙遠,彷彿正緬懷著過去。「她是一個很美的女人,非常非常有魅力。我幾乎一見到她便被她吸引了,在連續失眠幾天後,我知道自己淪陷了,我知道自己非得到她不可。可她……實在太受歡迎了,在她身邊圍繞的男人實在太多太多,我能跟她約會,跟她跳舞,甚至跟她上床,可是我得不到她的心,怎麼也得不到。她說,她的心不是屬於任何男人的,她的心是她自己的。」話說到這,他停頓下來,嘴角牽起苦澀弧度。
葉盼晴凝眉望著他。
他也回望她,眸光慈藹。好一會兒,他繼續說道:「藍鑽是我們家的傳家之寶,雖然價值連城,可它本來也只是顆普通寶石而已。是我的母親給了它力量,她在臨死前,將自己的力量全部封印在鑽石裡,她說,這顆寶石只能屬於女人,因為它擁有的是一個女人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