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無法可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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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頁

 

  這下,她該怎麼辦?

  當然是先衝去把房間的燈關了。

  在一片黑暗中,看著對窗的光亮,她像得了強迫症一般,把一整天的事全在腦子裡一遍一遍來回倒帶著。

  中原標準時間二十一點整,她很不爭氣的想到自己一早才隔著鐵門罵了他一頓。

  唉,早知道就不要那麼衝動。

  翻來覆去直到二十二點整,她很自找苦吃的想到那場驚悚的跳樓記。

  唉,哪裡不好跳,為什麼一定要去跳那傢伙的屋頂!

  到該死的二十三點,她無法避免的想到三角公園裡她咬了他一口。

  嗯,這點算他活該,誰叫他死拉著她不放。

  唉,對面那盞該死的燈為什麼還亮著?讓她好想尖叫……

  睡不著,又怕一開燈對方就會知道她在房內,她只好摸黑起來做件有意義的事——拿著手電筒開始找那個不知被她一腳踹到何方的鬧鐘。

  她不能再冒激怒他的險,她好希望再也不要遇見他,所以這時候自愛一點,絕對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事情總會過去的,如果不一直想著它的話。她不斷在心裡作自我建設,等到對窗真的把燈熄了,她才開始有了朦朧的睡意。

  翌日,繼仲甫一如往昔埋首於堆積如山的偵查案件當中,一包茶葉突然在他眼前出現;一臉狐疑的抬頭,正好迎上卜亮那張似笑非笑的臉。

  「今年阿里山的冬茶,冠軍的喔。我特地拿來請您嘗嘗。」卜亮笑嘻嘻。

  「作賊心虛?我一個禮拜當中要找到你的機率只有百分之三,今天竟然自己送上門?」繼仲甫一臉懷疑的看著他。

  「哎喲,冤枉喔。整個刑事組誰不知道我每天查案查得昏天暗地,我老婆都跟我抗議了,檢座您沒報上去讓我敘獎就很慘死了,還這樣虧我。」卜亮應付得可流利了。

  「敘獎哦?我交給你重查的那十五件案子,先報上來再說。」

  「案子那麼多,我們不吃不睡整天卯起來查個三年也查不完。我是聽說昨天林一郎又跳樓,碰巧跳壞你的屋頂,所以在百忙之中轉過來慰問你一下,特地帶這包茶葉讓你壓壓驚。」

  「別客氣了。你在『百忙之中』還能在短短一個月內幫我找到房子,我都還沒謝你呢。」

  「啊,檢座的事就是我的事,跟我客氣什麼咧。對了,那個屋頂要不要我找人去修?」

  「喔,好啊。看多少錢,打電話跟我說一下,我再匯錢過去你的帳戶。」

  「安啦,包在我身上。」

  「還有你看看這件竊盜案……」繼仲甫又問起案來。

  「有,交下去查了,這幾天可能會有消息。啊,我電話來了,可能是那件縱火案有新線索,我趕回去瞧瞧,回來再跟您報告,我先走。」說完,他人已經消失在門外。

  唉,這個卜亮如果查案也能像閃人這樣有效率,他手上的案子起碼有一半可以早早起訴。

  望著桌上那包茶葉,他還是覺得哪裡怪怪的,總之卜亮的慇勤就是可疑。

  他沒空多想,因為眼前堆積的工作即使加班到十點,也不會有多少成果,他得更努力些。

  當他步出檢察署時已經很晚了。開車回家的路上,忽然感到飢腸轆轆,才想起他根本忘了吃晚餐。

  把車開到社區裡唯一的7-11便利商店,他翻找架上的食物,拿了幾包泡麵,向櫃檯結完帳,忽地看到一個匆促的身影低著頭,越過他身邊急衝向馬路,他想都不想,伸手就拉住對方的包包。

  那匆促的身影停了下來,轉過身望著他,眼裡同時寫著驚詫、尷尬和無奈,他從來不知道原來同一雙眼睛裡竟可以同時有這麼多情緒。

  她輕輕咳了一下。「嗨。」媽的,就是為了要躲開他,她才衝出去,怎麼這麼倒楣又被他拉回來,不知他又要幹嘛。

  「你過馬路都不用看車的啊?」要不是他及時拉住她,她可能已經被一部開得飛快的小黃給撞上了。

  「我、我有急事,所以沒注意。」她瞎掰,好想快點溜。

  「急著去投胎啊?曉不曉得你剛差點被計程車給撞了?」

  「你放心,我是衰運製造機,沒那麼容易出事的。要不是你拉著我,搞不好我還可以跟車主敲點生活費。」她就是不爽他說話的態度。

  「敢情你是嫌我多事?」他眉毛一挑,有點不敢相信他所聽到的啊,糟了!

  她不該一時衝動口無遮攔,他的表情看來像是氣得想扁人的模樣,她咬牙,決定還是趕快溜。

  「這次你別想溜。」他輕易就看出了她的意圖。

  「你這不是在強人所難嗎?我說了我有急事。」

  「無妨,急事也可以緩解。我記得我們之間還有些帳要算。」他好整以暇的說。把他惹惱了,他就是這樣沒得商量。

  他坐在7-11門前的圓桌旁,抬眼看著她。「請坐。」

  林凌一臉懊惱的坐了下來。「OK、OK,上次我罵你、咬你和我老爸跳破你家屋頂的事,我林凌呢,在此慎重的向你道歉,請你大人不計小人過,原諒我;還有你剛救我的事,簡直是恩重如山,本人銘感五內、感激涕零、銘心刻骨、感德難忘、結草啣環、定當圖報。這樣夠不夠?」

  不合情理。

  這女人的應對進退老這樣毫無章法,搞得他有點不知如何是好。

  任他再怎麼嚴肅,也能看出這情況實在很好笑。

  哪有人道歉和道謝一併處理,卻又講得這麼憤慨的?

  要不是經過她的歸納和統計,他還沒發覺,原來她是這麼的對不起他。

  「你剛急著離開,是想躲我吧?」他問。

  事情既然被人看穿了,也就沒什麼好隱瞞的了。

  「是。」她答得坦蕩蕩。

  「我是檢察官,你沒理由看到我就跑。」他說,言下之意,他是好人就對了。

  她冷哼。

  瞧他穿著一身皺巴巴的深藍色襯衫和發皺的西裝褲,領口還開了兩個扣子,腳上穿的是咖啡色涼鞋,濃密的頭髮偏長又凌亂,單眼皮,高聳的鼻樑,薄薄的嘴唇,完完全全就是個憤世嫉俗的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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