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他低低∼笑,「上邪。」
她倏地一凜,身軀兒一顫,明眸包包一層霧氣。
「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他開始低低念起詩來,「山無稜,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
「乃敢與君絕。」她輕聲接續,絕美的容顏揚起,凝定他不移。
他呼吸一緊,低頭纏綿地吻住她,久久無法鬆開。
333
風和日麗,深宮內院的後花園,李琛與一名女子對坐臨湖的涼亭裡,一面聽著遠處幾名樂府女伶彈琴唱曲,一面飲著江南貢上的好酒,慢用御廚精製的細點。
「怎麼了?瞧你笑得這麼開心。」清清伶伶的聲音揚起,話語雖有詢問之意,腔調卻平淡無波。
李琛驀地凝神,收起唇邊不覺流露的癡傻笑意,眸光落走眼前映著湖光美色的佳人。
照舊,在與她眸光相接時他仍有片刻的天族地轉。
李冰,他這位堂妹,當今皇帝的掌上明珠,不愧是傾國傾城的絕世美人,即便是對美女有這許多閱歷的他,即便他已經擁有了一彎清麗動人的月牙兒,仍然不得不承認她一等一的容顏品貌。
記得他曾對王巧兒感歎過,長安少美女,至多二、三,而李冰絕對無愧其中之一。
她與月牙兒同是絕代佳人,卻各擅勝場自成特殊風格。
月牙兒溫柔善解人意,彷彿蕩漾流波上一彎新月,讓人不自覺地想要撈起她,抱在懷裡細細呵護。
而李冰卻是一顆寒星,總是高高掛在天際,綻放淡雅冷伶的輝芒,教人無法妄想親近。
就跟皇上踢她的封號一般——天星公主,果然高不可攀。
「也沒什麼。」在好不容易收攝心神後,他綻開一貫的勾魂燦笑,「只是想起我那個新婚的娘子。」
李冰神色不動,只眸光微微流轉,「我聽說了。父皇告訴我你娶了個民女為妾。」
「月牙兒不是個普通女子,她是獨一無二的,既美貌又有才情。」李琛盛讚著。
「從來不曾聽你如此讚美過任何女人。」李冰淡淡地回應,就算李琛的話讓她有任何驚訝,神情仍無一絲一毫改變。
「自從第一次見到她,我就被她勾去三魂七魄了,」李琛自嘲地笑,一面執壺為自己斟了杯酒,「要不是以為她是停雲的妻子,我早將她娶回家門。」
「這倒新鮮,從前你不一直信誓旦旦絕不在這麼年輕的時候便成親,以免阻礙了你導花問柳的樂趣嗎?」
「那是從前。」李琛坦然地回答,「她不同。」
「有何不同?」李冰不解,兩道秀麗蛾眉一攀。
「講頭的女人只是庸脂俗粉,她卻是真正能撼動我心的女人。」李琛微微一笑,「我愛她。」
「愛?」李冰彷彿有些訝異聽到這樣的字眼。
「是的,愛。」
「愛是什麼?」
聽到她這樣問,李琛並不訝異。天星從小便少情寡慾,幾乎不曾有過情緒起伏,他甚至聽過有些堂兄弟姐妹私下議論她天性無情。不過無情的她與多情的他雖性格不同,倒是挺相投的,有機會見面總會坐下聊上一兩個時辰。
他應該是她唯一稱得上朋友的人吧。既是朋友就不應吝惜為她解疑。
「愛就是你相當重視一個人,在乎他的感受,一心一意怠做些事讓他開心。當然,他做的許多事也經常能令你開心。」李琛一面解釋,一面微笑地回想他與月牙兒相處的情形,「有時候光看到他就夠讓你開心了。」
「是嗎?」李冰盾一挑,淡淡沉吟,「好奇怪的感覺。」
「你不曾對任何人有過這種感覺吧?」
她搖搖頭。
她的確不曾對任何人有過類似這樣的感覺,即便是李琛,在久不見面後相會,她。已緒仍是平穩的,不會特別有高興或開心的感覺。
莫非她果真如人所說那般天性寡情?
「除了對她,你還對誰有這樣的感覺嗎?」她輕聲問。
「嗯……」李琛沉吟著,忽焉又是一抹迷人微笑,「停雲吧。」他一面答一面飲盡杯中上品好酒,「畢竟他也算是從小跟我同甘苦共患難的哥兒們。」
「那也是愛?」李冰感到疑惑。同性之間也有愛嗎?那豈不是斷袖之痛?
「千萬別誤會了,這跟男女之間的愛情是不同的,」李琛連忙解釋,知道她想歪了,「那該稱之為友情。」
「友情?」
「是啊。」李琛點頭,「我能為停雲兩助插刀,義不容辭,但可不會想將他擁在懷裡,細細呵護。」他說著,忽然打了個抖,面上一皺做了個怪表情,彷彿一想到那種可能性就噁心不已。
「但你對月牙兒便會想那樣?」
「是啊,那該算是某種激情吧。」
「激情?」李冰又是一陣茫然,這對她而言也是個新鮮名詞。
「是啊,激情。」李琛一勾嘴角,帶著三分邪氣,「那可是對鍾愛的人才會有的渴望。」
「我懂了。」李冰點頭,但其實她一點也不懂。
別說愛情,她就連友情似乎也不曾感受,而書上所說天生的親情也彷彿與她無關。
從小生長在皇家,她有許多兄弟姐妹,有權傾天下的父皇,有曾經是父皇最寵愛的妃子的母親,照說她該充分享有親情,但卻從沒有人讓她有那種感受。
她並不會特別想見到誰,特別想今誰開心,特別想為誰做某些特別的事。
母親在她十歲那年因病去世了,父親雖然景疼愛她卻也無暇與她多相處,兄弟妹妹們除了李琛,更沒一個與她談得來的,所以她一向是一個人。一個人讀書彈琴,一個人寫字作畫,一個人在宮廷後花園散步,賞花看草,迎送日出回落。
這樣的日子她慣了,也沒想過哪天在做這些事時身邊能有個伴。
更別說對哪個人產生李琛所謂的激情了。
「如果你對某個女人產生了愛意,還有可能再分心思給其他女人嗎?」
李冰突如其來的疑問令李探一拐,「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