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倏地一震,「翎姐找過你?」
「嗯。」他點頭,眸色哀傷,「她讓我頓悟了自己有多愚蠢,多該死。」
她心臟一緊,「不是你的錯,深哥,是我自己不該——」
「不,是我的錯!」李琛堵住她話語、依然自責自怨,「我應該體諒你的苦處的,應該瞭解你的內心。我口口聲聲說愛你,卻還準備娶另外一個女人來傷害你。」他語音愈來愈低微,半晌,湛然黑眸忽地一揚,緊緊凝定她,「我向皇上辭婚了,月牙兒,我告訴他除了你我誰也不要,誰也不娶。」
「你退婚?」她震驚莫名,「這可是欺君大罪啊。」
「可是他許我了,皇上答應了我。」他急切地說明,「所以你放心吧,月牙兒,我不會再娶別的女人,你就是我的正室,是我唯一的妻子!」
「琛哥,你……」她凝望他,芳心震盪不已。
「我發誓,從今以後會一心∼意地待你,絕不委屈你。你相信我,相信我!」
「可是你爹娘——」
「放心吧,他們不會反對的。我娘聽說了你從前的事,還不停落淚,直說自己冷血,不懂得體恤你。」
「可是,琛哥,我——」
「你還可是什麼?還猶豫什麼呢?」李琛緊盯著她,「你方才說過,你是愛我的,不是嗎?」
「可是我是殺了孩子的兇手!」她驀地悲憤狂喊,「我殺了我們的孩子。」
他一愣,「孩子?」
「他流掉了。」她望著他,眸子底蘊濃濃自責,淚水一顆接著一顆碎落,「在我離開長安後不久,他就流排了……」
「月牙兒——」
「是我不好,我沒能好好照顧他,我不配當個母親……」
「不,你沒錯,錯的是我。」李琛一陣心疼,將她扣人自己懷裡,「是我委屈了你。你一個女人在外頭漂泊,肯定吃盡苦頭,身子自然吃不消。」他鼻頭一酸,想像著她一個人孤苦伶計,四處無援的情景,「是我不好,沒照顧好你們母子。」
「琛哥。」她低喚一聲,哭得更加心酸了。
他圈住她細腰的手臂緊了緊,「跟我回去吧,月牙兒。我答應你,從今後會好好照顧你,疼你愛你,絕不讓你受一絲委屈。」
她只是拚命搖頭。
「為什麼不肯?」他心痛難抑,「你還怪我?怪我不體恤你,讓你一個人在外頭吃了一年多的苦?」「不,我不怪你,從沒怪過你。」
「那為什麼?月牙兒,」他稍稍推開她,右手抬起她下頷,朗朗星目緊凝她「為什麼?」
「因為……因為……」
「究竟為了什麼?告訴我。」
「因為我沒自信能讓你愛我一輩子!」她忽地揚聲吶喊,身子一個旋轉離開他懷抱,雙眸哀傷地望著他。
「為什麼?你不信我嗎?」他語音顫抖、「不信我能愛你一生一世?」
「我不是不信你,而是……」她唇瓣發顫,不知道該如何對解釋自己惶惑不安的心情。
「你相信我吧,月牙兒。」他沉痛地喊道,「莫非要我掏出一顆心證明給你看?」
「不是的,你不明白,不是那樣的。」
「不是那樣是怎樣?」
「你不懂的!」她拚命搖頭,神色蒼白,眸子盛著不見底的哀傷,「因為我是月牙兒,因為我只是月牙兒。」
李琛一愣,「月牙兒?那又怎樣?」
「你知道我娘為什麼要這樣叫我嗎?我的名字是盈月,她卻喚我月牙兒。」
「為什麼?」
「為什麼?」她慘然一笑,「因為我生來就是月牙兒,一生注定命苦,絕不可能像盈月一般圓圓滿滿的。我是有所缺陷的月牙兒——」
「這就是你的想法嗎?因為自己注定苦命,所以不相信自己能得到永久的幸福?不相信我會愛你疼你一輩子?」
「傻月牙兒,傻透了。」他輕輕歎息,伸手拉近她,俊眸深情地鎖住她,「誰說你得不到幸福的?想想看,雖然你小時命苦,可後來不是遇見了喬翎嗎?她難道不疼你愛你?對你不好?還有我呢?難道你覺得留在我身邊會不開心?我會對你不好?」
「不是的,不是的——」
「有誰生下來就注定一世好命?又有誰注定一生悲苦?大富大貴之家也有衰敗的時候貧苦人家說不定有一天也會翻身。」
「可是我……我只是庶出……」
「是庶出又如何?」他微微一笑,食指愛憐地點點她鼻尖,「難道你不比那些自以為是的千金小姐有氣質,有才情?為什麼我不被那些高貴人家的女兒吸引,卻偏偏無可救藥地愛上了你?」
「我……我不曉得。」
「小傻瓜。」他忍不住歎息,「當然是因為你比她們好上千倍百倍了。她們徒然有家世背景,卻沒一點點出色的個人涵養,怎比得上你知書達禮、溫柔體貼,更兼滿腹才氣?」
「琛哥,你把我……形容得太好了。」
「怎麼會?你的好我還說不到十分之一呢。」
「可是我——」
「答應我吧。」李琛溫柔地截斷她,眸光渴切地圈住她,
「你就算不信任自己,也請相信我。我會一生一世愛你的。」他低聲說道,嘴角柔柔一牽,「還記得那首『上邪』叫我們相互立警水不分離的。」
她聞言,身子不由自主地一顫。
「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他再度開始低低念起那首詩來,「山無稜,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
「乃敢與君絕。」她亦再度輕聲接續,絕美的容顏終於能夠揚起,眸中勻上一點點自信。
而他心中強烈震撼,一時情動,終於忍不住低頭攫住她唇瓣,注入他所有溫柔探情。
他會讓她相信的。
總有一天,他會令她真真正正相信,相信一彎有所缺陷的月牙兒,還是可能得到屬於她的圓滿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