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抓抓頭,好困擾地思考,要怎麼樣才能讓漂亮阿姨再對他笑。
「那、那個,是我要給媽媽的。」他手足無措,挖空腦袋想找話題跟她聊。
「媽、媽?」她歪著頭,不解地看他。
「對呀,媽媽。就是從肚子裡把我生出來的女生嘛。」說話了!漂亮阿姨跟他說話了!原來她連聲音都好好聽!像水一樣,輕輕柔柔的,真好聽。
她又思考了一下,好認真望住他,然後輕輕笑了。「你拿給我,所以我是你的媽媽嗎?」
「啊?」小恩結結實實愣住。
這個結論……好像怪怪的。
阿姨說話……也怪怪的,怎麼會有人不認識自己的兒子呢?
她笑得那麼溫柔,輕撫他的臉、他的發,就像每一個當媽媽的一樣慈愛,害他想要解釋,都覺得自己好殘忍。
如果失望的話,阿姨會很難過吧?
他告訴她,他叫小恩,還和她約定,會常常來看她。
後來,等著小恩來找她,成了她每日最深的期盼。
每次他來,漂亮阿姨都會準備很好吃的小餅乾和果汁招待他,但是他喜歡去找她,並不是為了點心,而是真的很喜歡漂亮阿姨。
她家煮飯的大嬸告訴他,漂亮阿姨很寂寞。
他也是常常一個人,所以他知道那種很寂寞的感覺,這樣子他們可以互相作伴。
大嬸還說,原來漂亮阿姨以前有過一個兒子,但是一生出來就死掉了,很傷心、很傷心,所以才會變成這樣。
那,反正他也沒有媽媽,他可以暫時當她的兒子安慰她,只要不讓老爸知道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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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
這天來找她,發現她蹲在花圃裡,好專注地不曉得在看什麼。
「噓。」食指放在唇邊,示意他輕聲。
小恩放輕腳步,湊上前去看,也神秘兮兮地在她耳邊問:「媽媽在看什麼東西?」
「玫瑰花。」她小小聲,一臉寶貝地指了指只餘枯枝的小花苗。
「它已經枯掉了啊。」
「才不是。它只是睡著了,我們不要吵它,等它醒來,就會再開很漂亮、很漂亮的花喔!」
是嗎?
小恩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它還是枯枝,怎麼也看不出它有「開出很漂亮的花」的跡象。
「花園裡有好多花了啊!」為什麼一定要等這盆?
「因為它是你爸爸幫我種的啊。它不小心凋謝了,然後……然後,他就不見了,我找不到他了……他說,要跟我一起等花開的……他說,要幫我種好多好多玫瑰花……他說、他說……」說什麼呢?記憶忽然有些模糊,怎麼也想不起來,她懊惱地咬唇。
小恩似乎有些懂了。
這是她很心愛的人送給她的,所以她一直在等它開花,以為花開了,那個人就會回來陪她。
就算根早就枯掉了,可是她還是好認真地給它澆水,期盼著花開。
不知道為什麼,心裡突然酸酸的,替她覺得好難過。
那天回家,他就一直在想這個問題。
唐君蔚留意到了,問他:「老大,你在望春風啊?」飯都吃得心不在焉,飯後甜點是他最愛的芒果布丁也沒動一口,一個人趴在窗邊思春。
小恩聞言,回過頭爬上父親大腿,雙手巴住不放。「老爸,我問你喔!有什麼辦法可以讓枯掉的玫瑰花再開花?」
「真是個深奧的好問題,太有建設性了,不愧是我家的老大,有為青年啊!」讚許一番,旋即表情一換,啐他:「你有辦法讓死人活過來嗎?」
什麼鳥問題!
「可是……你會蓋庭園啊……」他還記得,老爸設計過好漂亮的庭園景觀,那些花都開得很漂亮,還以為問老爸就有辦法的……
「那是花苗,『活』的花苗!」一定要用力強調那個字。「你當你老爸是神啊!」他是建築師,不是園藝師好嗎?建花園和種花是兩回事,他老大似乎還搞不太清楚他的職業性質。
「喔。」小恩好失望地垂下頭。「那這樣阿姨會好難過……」
捕捉到他輕不可聞的自喃聲,唐君蔚瞇起眼。「阿、姨?」
「啊!沒事、沒事——」跳下父親的大腿。「我去刷牙。」
這小鬼!跑得真快。
「老大,你一天到晚不見人影,是在忙什麼交際應酬?事業做很大厚!」
「唔拿油……」滿嘴泡泡,口齒不清回了句。
「最好是沒有。」他輕哼。
兒子是他的,肚子裡有幾隻蛔蟲他都知道,會不清楚小子在搞什麼鬼?睜隻眼閉只眼由他去罷了。
前幾天天氣熱,大嬸送來一壺冰鎮酸梅湯給施工中的工人,順口對他說,他的小孩家教真好,和她家的夫人很投緣,還感謝他讓孩子過來陪伴夫人……
就算沒人說,他也猜得到,除了那裡,小鬼還有什麼地方可混?
「去別人家裡作客要有禮貌一點,知不知道?」
「咦?」老爸知道啦?
「小鬼!」朝他後腦勺輕巴了一記,拉上浴簾,洗澡去。
第二章
後來,幾次與大嬸聊上兩句,知道那棟房子原來是女主人娘家的產業,丈夫是有名的議員,夫人娘家姓董,當年在地方上也是有名的財主,她是獨生女,父親死後,將所有的財產都留給她。
但是婚後,女主人身體狀況一直不甚理想,丈夫又礙於工作關係,後來便只有她獨自一人搬到娘家靜養。
聽來合情合理,但問到哪方面的身體不適,大嬸卻支支吾吾帶過。他不太懂,是什麼樣的身體不佳,會讓夫妻長期分居?而丈夫一年到頭幾乎沒來探望過,夫妻情分疏冷至此,若說沒內情,誰信?
不過對方既不方便明說,他也不是三姑六婆,無意探人隱私,只要知道孩子在哪裡、與誰作伴,倒也沒什麼好不放心的。
反正孩子時間到了,會自己乖乖回來,在他工作時,有人替他陪伴兒子,也免得他時時掛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