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風流艷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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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頁

 

  月華在她身邊,小腦袋低低的,啪答啪答地掉著眼淚。

  「月華……」阮嬌嬌歎口氣,這小姑娘與年輕時候的她真有幾分像,一樣出身好人家,學得三從四德,貞節而忠心,奈何命運弄人,節烈不止不能為她們帶來幸福,反而讓她們的人生磨難重重。

  但月華比她好運,在人生的轉折路上,月華碰見齊皓,沒同她一般落入紅塵。阮嬌嬌的一身傲骨是教棍棒活生生打折的,她現在是身如柳絮,心似落花,隨風舞轉,風吹到哪兒,她便去哪兒,也倦怠反抗了。

  而月華,她幾時才能學會向命運低頭呢?

  阮嬌嬌拍拍她的肩。「我們走吧!月華,你那位恩公……你們是不可能的。」

  月華抽泣著。「可是嬌嬌姊,我只剩下恩公可以依靠了,離開他,你要我去哪兒?」

  「天下之大,總有地方可以容身。」

  「但要拋下恩公,他……他救過我,我卻要在他最危險的時候離開他嗎?」

  「你留下來又能幹什麼?你沒見五娘都走了嗎?聽姊姊一句話,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況且你與齊公子連鴛盟都沒有締結,留下來又有什麼意思?走吧!」

  月華掉著淚,讓阮嬌嬌一步步拉離山寨。

  來到寨子口,她兀自依依不捨地看著後方大抹大抹的紅。齊皓要跟秦可心成親了,他明知她患了痘瘡,還是要娶她,為什麼?

  月華並不喜歡秦可心,姑娘家就該在家相夫教子,像秦可心那樣行走江湖、拋頭露面,不是好姑娘。爹娘說過,真正的好人家不會要那種姑娘的。

  但齊皓偏偏喜歡秦可心,哪怕她得病快死了,他還是要娶她。月華不懂,自己哪兒比不上秦可心,她甚至不求為妻,只要能跟著齊皓,為奴為婢,她都接受的。

  阮嬌嬌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也就是說世間沒有所謂生死與共的感情,那麼誰來告訴她,齊皓和秦可心是怎麼一回事?

  「嬌嬌姊,恩公哪怕是死,也要與秦姑娘死一塊兒,他們不分開的……」她立在寨子口,卻是不肯走了。

  「那又怎麼樣?」阮嬌嬌很生氣。這座山是不是有問題?任何人只要進了山,腦子就會秀逗,連死都不怕了。

  「我要去問恩公,既然連夫妻都做不到生死與共,為何他要傻傻地陪秦姑娘一同赴死。」她轉身,跑向了後山。

  阮嬌嬌呆立在寨子口,心口堵得慌。是啊!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甭說大難了,她在天香樓裡見慣了男人說一套、做一套的嘴臉,多少姊妹傾心於那些文采風流的書生公子,既贈金又送銀,但求良人一朝得中,從此烏鴉變鳳凰。

  但這些癡情女子有幾個真能得償所願?起碼她沒看過。

  人都說,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在她想來,天底下根本沒有有情郎,所以她討厭男人。

  但她也不喜歡女人,比如風五娘,結伴同行時說得多好聽,這世間還是女人可靠,她們干了半輩子服侍男人的工作,下半生該享享福了,不如結為異姓姊妹,同覓一處山明水秀的好地方,兩人織布、紡紗,互相作伴,好過再被臭男人糟蹋。

  結果呢?一知道山上爆發的是痘瘡,風五娘當晚便逃了,連通知她一聲都沒有。這世上是沒有一個人值得依靠的,除了自己。

  但現在,就在眼前,一樁事硬生生駁倒了她的思想。為什麼?人的一生中,最重要的不是自己嗎?世間真有那種捨生忘死的感情存在?

  不自覺地,她的腳步也轉向了後山。

  月華隔著白線,正淒楚地呼喚著齊皓,那一聲又一聲的「恩公」,既哀傷又悲痛,連阮嬌嬌這個旁人聽了都想掉淚。

  可另一頭,齊皓裝作沒聽見,就放著月華不停地呼喚著,喚到口乾聲啞,哭到傷心斷腸。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條白影婷婷走過來,一身的白衣白襪白鞋,臉上覆著白巾,卻是秦可心。

  「月華姑娘,你別再叫了,齊皓不會出來的。」聲音自牙縫裡擠出來。秦可心很生氣,她正在沐浴——好吧,是正和齊皓傚法鴛鴦雙雙戲水,其樂無比。

  月華突然號叫,秦可心本欲不理,但月華執著得教人心煩。沒轍了,她把齊皓從自個兒身上推開,讓他想辦法安撫月華去。

  齊皓只當聽不見,逕自與她糾纏。

  齊皓定力夠,任月華千呼萬喚,他神情沒變過,但秦可心受不了,踢他踹他捏他,他都不為所動。她只能親自出馬,安撫這叫得快成啞子的小姑娘,可憐她的澡才洗了一半,待會兒還得回去再洗一次。

  月華依舊哭著。「為什麼?恩公為何如此狠心,棄月華不顧……」

  實話說,秦可心現在覺得齊皓很可憐,好心給人指點一條生路,怎麼就得負責起這人的後半生?

  「月華姑娘,只要是人,生離死別這一關必走一遭,難道齊皓還能拉著你,千年百年永不分離?」

  「但齊公子還沒有感染痘瘡啊!他現在走,還有一線生機。」月華趴地跪下了。「秦姑娘,你人好心好,放齊公子一條生路吧!」

  秦可心有一股對牛彈琴的無奈。她與齊皓兩情相悅,幾時成了害他的兇手?

  一隻手臂突然擱在她肩上,不必回頭,秦可心也知道來的人是齊皓。他捨得出來了?她氣得抬腳,在他小腿上踢了一下。

  齊皓根本不痛不癢。她心裡很疼他,不管再氣,拳腳落到他身上,都成了繡花枕頭。

  「我喜歡走什麼路,我自個兒心裡有數,還輪不到旁人來比手劃腳。」拉著秦可心,他就要往回走,繼續那快活的鴛鴦浴。

  「但你會死啊!」月華大叫。

  「我高興,誰管得著。」山風吹起他一身黑衣,配著那頭閃亮銀絲,他每踏一步,就像要往雲端深處走去。

  他是這樣一個絕然出塵的男人,那般與眾不同,卻要為一名女子葬送大好人生嗎?月華心好痛,忍不住就想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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