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騙人的吧?」項子熙突然傾身向前,低語。
「什麼」全吉祥被他的話嚇了一大跳,不明白他為何突然這麼說,難道她裝得不夠像?不會吧?她已經很賣力了呢!還是要多說幾件他家中發生的事,取信於他?
「我說你在招搖撞騙。」項子熙笑得好溫柔,說出來的話卻足以讓人嚇破膽。
「公子,方才本居士所言皆是照您的命盤算出來的,您可不能含血噴人。」冷靜!他是在虛張聲勢,她千萬不能被他給嚇著。
「哦?真是按照我的命盤算出來的?」項子熙挑了挑劍眉。
「當然!公子您的生辰八字不就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嗎?難道這八字是本居士假造不成?」全吉祥將白紙遞還給他,要他看清楚,上頭的八字可是他親手所寫。
「這八字的確是我親手所寫,而且被你說中了,是假造的。」項子熙笑得更加溫柔,像只正在給雞拜年的黃鼠狼。
「什……什麼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全吉祥快被他嚇死了,開始結巴。
她在宣武門外大街幫人相命已久,當然遇過拿著親人的八字來算的,但往往沒三兩下就讓她向對方套出話來,若套不出什麼,她就說得含糊難懂,讓對方在心裡順著自個兒的意去猜,可不曾遇過有人拿捏造的八字來算命,他是頭一個,而她也結實栽了個大觔斗。
他實在是太陰險了!任誰說到他都會說他好到不行,但在她看來,他是狡猾的黃鼠狼!
「我想你我都清楚,胡說八道的人是你不是我,你在這裡招搖撞騙似乎很得意。」項子熙笑看逍遙居士吃癟的表情,他已輕易精準踩著逍遙居士的尾巴,這下逍遙居士是逃不掉了。
「項大人,您就可憐可憐我年紀一大把,上有老父老母,下有子女兒孫,一家七口嗷嗷待哺,就盼我能多賺點銀兩回家填飽他們的肚皮,您好心饒了我這一回,下回我絕對不敢了。」卑鄙!哼,下回她改到朝陽門那兒去擺攤,就不信會倒楣再遇上他。
項子熙聽著逍遙居士可憐兮兮的求饒,腦海中不期然浮現另一個畫面。三年前,在正陽門大街上有一個老人家跪在地上膜拜,指稱子堯是玉皇大帝,說他是太白星君,坐在花轎中的淡幽是王母娘娘,那個畫面與眼前的人交疊,忽然間整個兜上了—— 三年前那位裝瘋賣傻的老人,就是眼前這位正賣可憐的逍遙居士!
三年前逍遙居士可以厚著臉皮裝瘋賣傻,三年後同樣可以臉不紅氣不喘地撒謊,所以對於逍遙居士的說詞,他一個字都不信。
「嗚……我真的很可憐,如果我被抓進大牢,項大人,您說我那一家老小要誰來養?」全吉祥努力扮可憐,甚至流下兩滴淚來博取同情,就不信項子熙是鐵石心腸,何況跟她計較這點小事,不免顯得他沒有器量。
「你的話倒是提醒了我,依你的罪行,的確是該抓進大牢嚴辦,以儆傚尤。」項子熙感謝她的提醒。
「……」當場,全吉祥恨不得咬斷多事的舌頭。她什麼不好說,非得提到大牢不可?竟然提醒項子熙將她抓到大牢去。
救命啊——她不要被抓到大牢去,究竟誰能來救救她啊——
陰暗潮濕、不見天日的大牢裡,乾瘦的十指用力抓著困住人的鐵欄,齜牙咧嘴地大聲咆哮。
「放我出去——」全吉祥氣壞了。項子熙真不是個好東西,說要抓她進大牢,還真抓她進大牢。放眼京城,多的是到處招搖撞騙的騙子,他誰不抓,偏偏來抓她這個沒身家背景的小騙子,怎麼?是看她好欺負是不?
「壞人!」啊——可惡的項子熙!全吉祥抱頭無聲吶喊,雙腳將地上的稻草當成是項子熙用力踢踏,發洩心中的怨氣。
起初以為項子熙同她開玩笑,隨便嚇唬她當作警告,哪想得到他是玩真的,竟然以溫柔的微笑問她,是要乖乖束手就擒呢?還是要難看地一路被他揪進府衙大牢,她一聽便知苗頭不對,當然是腳底抹油轉身就跑。
她又不是傻子,怎麼會笨到乖乖跟在他屁股後頭進大牢?結果才跑了三步,就像只小耗子被他逮住,也不曉得項子熙的動作怎麼會那麼快,她自認滑溜得很,竟三兩下被他鉗抓住手腕,親自將她拖進大牢。
她使盡了全身氣力想擺脫他的鉗制,弄得右腕疼痛不堪,他依然不動如山。若非是打算往後在京城繼續順利混下去,早不顧一切又踢又抓又咬,弄得項子熙一身狼狽、脫手放她逃離。
所幸項子熙逮著她沒大肆聲張,她自然也不會蠢到大聲嚷嚷承認她是個騙子,求項子熙放她一馬,是以到大牢的路途上,她努力保持鎮定,微笑以對,彷彿與項子熙是知交多年的好友,不願惹人生疑。
可她的忍氣吞聲換來的是無情地被扔進大牢。她沮喪地看著又小又臭的牢房,一想到不曉得得在這裡待上多久,就更加沮喪了,小小的頭顱咚地垂下,已是無計可施。
「虧我還特地改名叫全吉祥,結果呢?沒迎來吉祥如意,反而遇上瘟神。」她氣憤地喃喃自語。項子熙鐵定是她命中的瘟神,遇上他,她就倒大楣!頭一回遇到他,她在正陽門大街上裝瘋賣傻,撿回一條命;第二次遇到他,她在宣武門大街上招搖撞騙,被他逮個正著。這一回,她能否像頭一回那般幸運?
「全京城的人眼睛是都瞎了嗎?竟然說他溫文儒雅、彬彬有禮、正直謙和,我呸!他們全都被那瘟神給騙了!事實上他冷酷無情、缺心少肺、不通人情、欺善怕惡!」全吉祥一惱,開始詆毀他。
「竟然有臉說我是騙子,也不想想自己騙了全京城的人,依我說,他才是真正的大騙子!」反正也不曉得會被關多久,全吉祥乾脆連珠炮地一次罵個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