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說被甩比較痛苦?
他這個先提分手的人覺得心像是被撕得粉碎,他坐在房裡喝著悶酒,諷刺地發現,這恐怕是他生平第一次品嚐到何謂失戀。
失戀的痛楚讓人隨時都幾乎窒息,覺得彷彿一個人感受全世界的孤寂,內心空空洞洞,像一半的自己死去。
他時時刻刻都忍不住在心底叩問:茗亞為什麼要拋下他?為什麼不能像他愛她一樣愛著自己?
這些疑問逼得他無法入睡,沒有任何食慾,他沒有心情面對任何人,只能頹廢地坐在自己房間裡。
「媽,哥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整天待在家裡?他不用上班嗎?」途經過楊鐸上鎖的房門,可菲忍不住悄悄地詢問母親。
「他失戀了,你別去煩他,讓他靜一靜吧!」楊夫人陳寶心歎口氣道。
「哥已經在家靜了快一個月了,再這樣下去恐怕會得憂鬱症!到底是誰讓他傷心成這樣?他從國中就開始談戀愛,我從沒看他這樣發神經過。」可菲滿腹疑惑。
「這次不一樣,對象是茗亞。」陳寶心無限慨歎。
「茗亞?那怎麼會失戀!茗亞比誰都喜歡哥的。」可菲不信地搖頭。
「詳情我也不清楚,本來他還開心地跟我們報告說要跟茗亞求婚……唉!我不知道,你也別追問這件事了,真是夠讓人操心的。」
陳寶心向來就不擅長應付孩子,年輕時跟白手起家的丈夫打拚,冷落了孩子,楊鐸有一個極為寂寞的童年,簡直像是自己長大的;可菲還好,她出生沒多久家境就富裕起來,陳寶心有比較多的時間看照。
因為對楊鐸懷了一份愧疚,所以她從來對楊鐸的事都是言聽計從,對這一回神時就已長大的兒子,她除了讓他金錢無虞之外,沒有餘力去管教他。
遇到兒子落入現在這樣的情緒低潮,她也只能乾著急,連問都不敢多問一句。
陳寶心和楊可菲把楊鐸的事擱下,不了了之,重新回到自己原本手頭在忙的事,沒有注意到她們之前的對話被一旁默默擦拭瓷器的顏管家全都聽進耳裡。
晚上九點,顏元雄要離開別墅之前,悄悄走到楊鐸的房間前,輕敲房門。「少爺,我有事想跟你談。」
原本正仰躺在床上發怔的楊鐸,立刻跳起身,走上前打開門。
顏元雄覷了一眼他滿臉落魄的胡碴,眼底流露出明顯的失望。
「對不起,最近沒好好整理儀容……」楊鐸意識到他的目光,尷尬地摸了摸自己的下顎,接著突然發現散亂的沙發,連忙把丟了一整個沙發的素描畫迅速收好,讓顏元雄坐下。
雖然他收得快,但顏元雄依舊看得清清楚楚,那一幅幅全是茗亞的畫像,這讓他輕微歎了一口氣,楊鐸對自己女兒似乎比他想像得還要認真……
「顏叔找我有什麼事?」楊鐸規規矩矩地坐到顏叔面前。
儘管看見顏叔就想到茗亞,讓他感到無比心痛,但他還是忍不住想讓這個曾經是他未來老丈人的人多點好感。
「茗亞要去美國留學這件事,是我逼她做的。」顏元雄突兀地說道。
「什麼?」楊鐸震驚地瞪向他!無法消化他說的話。
「我告訴她,如果去美國拿到碩士回來,還跟你相愛,我就承認你們兩個的關係;不然就要立刻分手,我會辭掉這邊的工作,搬到高雄看著她,不讓你跟她見面。」他繼續說。
楊鐸忍不住雙手握成拳,難以置信地瞪著他,壓抑著不要放聲大吼。
顏叔知不知道他毀了他跟茗亞的感情?
顏叔怎麼可以這麼做!
顏元雄把楊鐸的表情盡收眼底,但還是溫文地續道:「可是說到底,去美國還是茗亞自己的決定,因為她對現在的自己沒有自信,她想去美國留學,完成她的夢想,這樣她才會覺得自己是一個配得上你的女人……」
為什麼會沒有自信?為什麼會覺得配不上他?她不需要做任何事,他就能接受現在的她呀!
顏元雄的話讓他頓時腦海一片狂亂,充滿困惑和不解。
在他還怔愣著無法回應之前,顏元雄卻首次以嚴厲的目光盯視他,「……雖然在我心裡,連談個戀愛都沒法超過三個月的你,才是真正配不上我女兒的人!」
這句話讓楊鐸彷彿腹部被揍了一拳,他頓時意識到了自己的行為是多麼地幼稚,是他先讓茗亞沒有自信,是他先讓顏叔對他無法信任,始作俑者其實是他。
而且在茗亞想要為未來好好努力時,他做了什麼?他就像個任性的孩子一樣,大吵大鬧的阻止茗亞去實現夢想。
自私的人是他,是他害怕去忍受她不在時的孤寂,害怕去承擔她的變心,所以他不願意等她,寧可分手。
茗亞才二十二歲,正是人生起飛時,他如果真的愛茗亞,就應該支持她成長、支持她追尋夢想,而不是把茗亞禁錮在自己懷裡,好讓自己不會寂寞。
他不能怪顏叔會這麼反對,他過去在感情方面的表現——交過數不清的女友,沒一個超過三個月——有哪個正常人家的父親會信任他,會把女兒嫁給他?
而該是他好好證明自己對茗亞絕對是認真的時刻,他卻背棄了茗亞,把自己搞得落魄成這個下場!
所有的羞恥、悔恨、思念全都翻湧而上,楊鐸狼狽地垂下頭,避開顏元雄的目光。
他的確配不上茗亞,但他知道自己絕不是那種成人之美的君子,可以放棄茗亞,他恨不得現在就跑到茗亞面前去求她原諒。
他會等她的,他其實想等她,只是害怕等她到最後,卻落得空虛一場——
但,跟這些日子的絕望相比,即使冒著可能失戀的風險,現在的他也想勇敢放手去愛。
「對不起,顏叔,這次教你失望了,但接下來,我絕對不會再讓茗亞傷心。」楊鐸終於抬起頭來,目光炯炯地注視著顏元雄,認真的許下承諾。
顏元雄歎一口氣對他道:「茗亞這個禮拜五就會結束高雄的工作,週末會把房子退掉,搬回台北來,也許會需要人手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