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私人的事情,你說過不喜歡公私不分,我相信我爸會沒事的,他是個好人,鄰居左右都說他好,好人會長命不是嗎?」
申衛然眼神交織著複雜。明明她擔心得都快失神了……
「以後有事不許放在心底,拿出來大家商量。」他溫柔的摸上她的發心。她的髮質柔細溫軟,像極了湧上海灘的綿沙。
路猷雅錯愕得忘記要閃躲。有多少年?應該是從上了國中開始,就再也沒有被人家當作小孩看待了,她一向獨立,父母是重男輕女的老派人物,對她這女兒也不特別寵溺。
他溫柔如水的揉弄,害她的心立時崩塌了一大塊。
當申衛然的手掌心從她的發中撤退,她居然有種莫名的失落。
幾個快步他從玄關的玻璃盆裡拿了鑰匙,朝她勾指。
「不用你送,我……自己搭公車……很快的。」她是朝三暮四的女人嗎,怎能因為小小的溫柔就動了心?甩頭,路猷雅甩掉不該有的念頭。
「哼,我說要送就要送,公車會比我的車子快嗎?」他想送誰還沒有人有膽子拒絕,再說通常只有別人要求他接送,還沒有他要慇勤相送卻被拒絕的例子。
於是,路猷雅沒得選擇的上了申衛然的車。
「你們家就你一個小孩嗎?」跟她緊密相處的這幾天,他發現她除了公事以外從來不提自己。
家中生變,要不是她開口,他大概也會一直被蒙在鼓裡吧?
她的心裡,還隱藏著多少心事?
「我還有一個大哥在國外攻讀碩士學位。」她的目光盯著車窗外開始閃爍的霓虹還有車潮。
「你父親發生那麼大的事情,他人呢?」
「媽媽說不要讓大哥擔心,要他專心讀書。」
「你的想法呢?」
「我能有什麼想法?」她從小就習慣這樣的待遇,再說,她那只會讀書的哥哥就算回來了,也幫不上什麼忙吧。
申衛然不以為然的撇嘴。
「爸媽也是我的,而我跟在他們身邊的時間比大哥還要長,照顧他們是我的本份。」她不是認命,而是在她還能擔待的範圍內盡量去做,真的不行了,再看著辦吧!
手握方向盤,眼角餘光不時瞧著路猷雅的側面。這明明是貨真價實的好女人,為什麼謠言卻把她渲染得那麼不堪?
醫院不遠,申衛然把路猷雅放在醫院大門口下車。
她的謝字還沒出口,他已經搶過話,「你先上去,我去停車。」
「你……也要上去?」
她問話的口氣讓申衛然不爽了。這小妮子老是把他當外人!
「不行嗎?」
「我今天不回去,但是明天我會準時上班的。」她以為他在意的是她明天能不能上班,會不會遲到。
自從父親生病以來,都是母親在醫院照顧,要是可以,她也想找看護來輪替,但是口袋內容物見窘,她平常只能在咖啡癮下班後,趕過來跟母親輪替一下,好讓疲憊的媽媽多少喘口氣,但這幾天她忙得不可開交,別說來輪替了,就連給媽媽送頓熱飯都沒有,今天說什麼她都希望能陪著母親直到父親手術平安為止。
申衛然揮揮手要她趕緊進去,別在外頭吹風,車子咻地住停車場駛去。
路猷雅放棄把那個一旦決定一件事就會頑固貫徹到底的人叫回來,沒轍的走進旋轉大門。
*** bbs.fmx.cn *** bbs.fmx.cn *** bbs.fmx.cn ***
路猷雅找到母親的時候,張美桃正憂心忡忡的盯著開刀房外不斷跳動的螢幕,螢幕顯示著病人的狀況是準備中、開刀中還是人已經在恢復室了。
她原來是個圓潤樂天的婦人,丈夫臥病的這段期間她心力交瘁,整個人憔悴了一大圈。
「媽。」不敢驚動怔仲的母親,路猷雅喊得很小心。
看到女兒出現,像溺水的人看到浮木般,張美桃馬上握住女兒的手。
「你怎麼到現在才來?你爸進開刀房你都不關心,養女兒真沒用。」
路猷雅扮起笑臉,「媽,爸會平安出來的,你別煩惱。」
「我怎麼不煩惱,你爸人在開刀還沒出來,護士就來要錢了。」從隨身的小錢包裡掏出醫院的繳費通知單,她已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路家是平常的小康家庭。
夫妻倆守著一間家庭式小工廠養大一男一女,在無病無痛的平安時候,要維持—家用度並不困難。
現在家中經濟支柱倒了下去,以前可以視而不見的問題,就會很殘酷的一樣樣浮現。
窮人沒有生病的權利!這點路猷雅很清楚。
「給我吧,我會想辦法。」她故作輕鬆的把繳費單收進口袋,順手拿起帶來的保溫壺。「媽,我熬的雞湯,您趁熱喝一點吧!」
「我不餓,也吃不下去。」跟丈夫將近三十年的婚姻,感情平淡不好不壞,但是再怎樣都是丈夫,第一次開刀的時候她還不知道要怕,第二次,所有的堅韌都被掏光了。
「我想伯母需要的是徹底的休息。」申衛然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路猷雅身後,高大結實的他一出現如同天神,讓悲情的張美桃都忘記要繼續數落女兒。
「這位是……」
「我的老闆。」
「我是小雅的男朋友。」
兩人異口不同聲,搞得張美桃一頭霧水,她把女兒拉到一旁審問——
「你什麼時候交的男朋友?」
「媽,他是我老闆,不是什麼男朋友。」路猷雅連忙澄清。
「真的?人長得很不錯說,要是有好機會要記得把握。」再怎樣,她還是希望女兒能有美好歸宿的,寧可一網打盡也不可以錯放一個。
「現在的我哪有心情交男朋友,要是有一定跟你說的啦。」她實在不知道要怎麼把母親的注意力拉回來,早知道死活也不讓申衛然上來了。
蕭夏川席捲的風暴好不容易被父親中風的事件覆蓋過去,現在的她並不希望申衛然又給母親任何不該有的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