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凹。」鳥咪超前兩步走在主人面前。一人一貓的動作同樣流暢優雅,安靜無聲。
隱隱的水流聲,在密林深處悠悠流唱。男人深吸一口混雜著山泉與林葉的氣息,心臆間的悶塞霎時清朗。
「……啦啦……」若有似無的歌聲參雜在水流聲中。
男人低下頭,和跑回自己腳邊的大貓互換了一個視線。
久已不見的大魚,自己倒是送上門了。
「烏咪!」他低沉地喝住想跑過去的貓咪。
三花貓悵悵然盯著前方,樂趣就在樹林的那一端,可是主人打定主意不讓它壞事。三花貓心不甘情不願地跳進主人懷裡。
「你就不能跟咕咕好好相處嗎?」他抓抓花貓的耳朵。
「唔凹。」鳥咪喃喃抱怨。
一人一貓安靜地移動到一小群樹叢後。
纏著雲腳的月光,柔和地灑落在人間,樹林後原來是一小方水潭,一條嬌美的人魚在其中漫遊,時而哼幾句歌兒。她的公雞忠實地蹲踞在一顆大石頭上,靜待主人盡興上岸。
烏咪的雙眼緊盯著那只渾然無覺的大公雞,它的主人用同樣的眼神,盯著水波間若隱若現的人魚。
「噓。」他搔搔貓咪的脖子,貓咪舒服地閉上眼,暫時陶醉在貓類動物都無法抗拒的摸摸之下。
這女人,實在是天下最彆扭的動物。連這小小的村子,她都有法子讓他找不到人一個多星期。
前一刻兩個人還好好的,她倒是說翻臉就翻臉。於載陽一想到就滿心不悅。
天知道他從來不是一個對女人特別有耐心的男人,對她,他實在是陪盡耐性了。
渾不知自己讓人頭痛不已的美人魚,從水中嘩啦鑽出,游到公雞蹲踞的大石頭,點點它的鳥喙。
「咕咕,不知道雞可不可以出海關,如果不行就麻煩了。」美人魚喃喃自語。
咕咕睜開一隻眼睛,咕噥兩聲。
她翻身再游開,薄薄的白色棉T如第二層皮膚黏在身上。今天出來散步時發現了這水潭,她只是一時意動,脫下長裙直接跳進水裡。
她躺在水面上,望著婉約的月光。心裡好像飄過千萬種的思緒,卻又空蕩得像什麼都不著力。
預計離開村裡的時間只剩下四天了,梁千絮的朋友要下下星期才能上山。
「這個星期我先留著,等她來了之後我再回台北,時間剛剛好,不然太早回去,閒著也是閒著。」粱千絮笑道。
陸絲的罪惡感卻怎地也揮不去。
奇怪,才短短一個半月而已,為什麼她會這麼快就把這些山民視為自己的責任?
她煩悶地一翻身,游到淺處,站起身來。
「喝!」
岸邊的一堵黑影嚇得她險些心跳停止。
她飛快蹲在水中,藏住大半身的嬌娜,於載陽懶懶地坐在咕咕旁邊,有一搭沒一搭地撫著它的背,鳥咪已被他趕去別的地方玩了。
她嬌艷的臉龐又青又白又紅的閃了好幾次,最後不出他意料,並不是像一般女人那樣裝得若無其事。這女人是連裝都裝不像的,幸好她自己也有自覺!她的腦袋重重垂下去,再抬起時,已經是一副「好吧,被你逮著了」的認命相。
「你你……你怎麼還沒睡?」她揚眸偷偷瞄他一眼。
「我出來晃晃有沒有夜遊的美人魚可以撿,今晚收穫不錯。」牢頭氣定神閒。
「是、是嗎?哈哈。」
「大部分女人說要『躲一個男人』,只是形式上的說法,她們不會真的在頭上蓋一個紙箱跑出去。」他閒聊似的說。
「嗯,是嗎?哈哈。」陸絲真想死!她的一世英名,大概一百年都救不回來了。
她硬著頭皮走向岸邊,夜風一吹,她突然想起自己的濕T恤近乎透明,可是好冷哦!她不想再回到水裡去了,只好死命衝上岸,迅速拾起絲裙套上。可是絲裙一沾到水氣,整個黏在她的玉腿上,每一吋的曲線等如完全暴露在他眼前。
「咳,天氣很晚了,我得回家睡覺了。」她還是不敢看他。「咕咕,回家了!」
「你知不知道這世界上除了雞和楊過,還有什麼鳥會『咕咕』叫?」於載陽輕撫著公雞的背。
「……什麼鳥?」
「鷺鷥。」
一、點、都、不、好、笑。
「你你你把雞還我!」
他把公雞往前一遞,示意她自己過來抓。
陸絲呆立半晌。
五顏六色又從娟麗的臉龐閃過,她頓了頓,突然兩手一掩哭了起來。
唉!實在是比他小學五年級的時候欺負女生更容易。於載陽搖頭歎氣。
「你哭什麼?」
「嗚……嗚……」她不是裝裝樣子擠點哭音而已,是真的眼淚鼻水齊下,哭得淒淒無比。「嗚嗚——嗚——」
「好了好了,不要哭了,算我對不起你好不好?」他把雞一放,一個長跳過去,把淚人兒擁入懷裡。
「本來就是你對不起我……嗚……」她淒淒慘慘地哭訴著。「男人都是不能相信的,嗚……嗚嗚……我要去當尼姑,嗚……」
「你不用想了,沒有尼姑庵肯收你的。」於載陽想笑。
頓了一頓。
「嗚——」哭得更大聲。「我要當尼姑都沒有人要收我,嗚——連女人也不是好東西,嗚——我是個天才,我就算當尼姑也一定是天才尼姑的,嗚——咕咕還是你最好了!嗚嗚嗚嗚嗚——」
這真是全世界最無厘頭的對話,他如果這時候笑出來,下場堪虞,只好死忍。
「你說說看,我哪裡對不起你了?」
「你明明有未婚妻了,卻還對我做這種事,太過分了!嗚……還好我自己想清楚了,不然就糗大了,嗚……」她全身冷得發抖,在他懷裡淚漣漣地控訴。於載陽沒有外套,只好用雙臂盡量將她圈緊一些。
「你自己想清楚什麼?」
「就是我又誤會了……」哭聲改為抽抽噎噎。「你平時和村長他們講話也是勾肩搭背的,對我也是一樣,所以一定是我又把那些舉動搞錯了,嗚……好丟臉,我為什麼老是犯這種錯?明明人家沒有意思,為什麼我老是誤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