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琛的未婚妻?」丁宜和瞪大眼睛,「那個程庭琛?」「是。」
「他昨晚也出席晚會?他回台灣了?」
「正確來說,他沒有回到台灣。他在香港一間律師樓工作,回台北很可能只為參加這場晚會。」
「因為他認為你會參加?」
汪夢婷長歎一口氣,「我想他是有意來譏諷我。」
「你受到打擊了嗎?」丁宜和緊盯著她。
「相當震驚。」汪夢婷坦承。
丁宜和沉默一會兒,「那季海平呢?他有跟你一起出席晚會吧?他反應如何?」
「很平靜。」汪夢婷向她敘述昨晚的經過。
聽罷,丁宜和謹慎地開口,「夢婷,雖然我沒見過季海平,但我想他似乎是個很有風度的男人。」
「的確。」
「比起來,程庭琛雖然才氣過人,但太過自負的結果便顯得氣度不足。」
「庭琛的個性是尖銳了點。」汪夢婷的口氣不自覺地帶著點辯護的味道。
丁宜和察覺到了,「你還惦念著他?或者說……你還愛著他?」
汪夢婷低垂眼簾,好半天才緩緩低語,「或許吧。」
「既然如此,何不搶回他?」
她搖搖頭,「他就要結婚了,宜和。何況我也早已嫁人。」
「那又怎樣?沒聽過愛情是可以戰勝一切的嗎?」
「不行!」汪夢婷還是拚命搖頭,「我跟他早已不可能。何況,他現在又如此恨我。」
「那……如果他不恨你,你就願意嗎?」
汪夢婷猛然揚起眼簾,「什麼意思?」
「如果今天他來求你回心轉意,你就願意跟他遠走高飛嗎?」
丁宜和問得直接,而這帶著審問意味的尖銳問題有如一根細針,刺得汪夢婷頭皮發麻。
是這樣嗎?如果庭琛主動來找她,她就會不顧一切跟他走嗎?
離開海平,與庭琛雙宿雙飛?
她可會那樣做?
第七章
季海平拖著一身疲憊進門,敲進他耳膜的琴音卻讓他倏地神智清醒。
是夢婷在彈琴嗎?
知道她愛彈琴,所以他特地自維也納訂了一台乳白色的演奏琴送她當結婚禮物。
但她除了鋼琴送達的那一晚曾彈了幾首曲子,之後就再也沒碰過它。
為什麼她今晚會突然想要彈琴呢?
季海平悄悄庭上三樓,在半敞開的琴室門前止步。
自室內流洩出的悠揚旋律並非他熟悉的古典鋼琴曲,古典與流行結合的獨特曲調聽來像是李察.克萊德門的作品。優雅而帶點夢幻的氣息,一連串的八度和弦流暢自然,再加上回音踏板的應用,琴音顯得更加空靈幽美。
終於,汪夢婷結束彈奏,雙手靜靜擺在潔白的琴鍵上,低垂的螓首恍若正陷入深思。
季海平輕輕鼓掌,一邊走進室內。
她似乎嚇了一跳,驀然抬起頭來。「你回來了?」
「嗯。」季海平微微頷首,揚起一絲微笑,「很好聽的曲子,是李察的作品嗎?」
「你知道?」
「聽過,但不記得曲名。」
「夢中的婚禮。」她喃喃念著。
「夢中的婚禮。」他咀嚼著這個不尋常的曲名,忽然心思一動,眸光瞥向鋼琴邊緣一張滾著金邊的白色帖子。
他伸手拿起那張請帖,翻開後立刻瞭然於心。
他沒料錯。這是程庭琛的婚宴請帖,日期正是今晚,地點是香港麗晶酒店。
汪夢婷幽幽開口,「我已經請快遞送上賀禮。」
季海平點點頭,闔上印刷精美的邀請函。
「因為無法親身致賀,所以我彈這首曲子祝福他們。」她語聲低柔。
原來是為了程庭琛,她才想要彈琴。
季海平深思地凝望著她。她之所以彈這首曲子,真是想祝福他們嗎?或者,她是在幻想自己與程庭琛的婚禮?真正該舉行婚禮的是她和程庭琛,不是嗎?兩個相愛的人卻無法結合,所以她只能在夢中編織他倆的婚禮?
一道無法揮開的陰影攫住季海平,他不自覺地緊蹙眉峰。任憑他再怎麼說服自己別在意這些,卻無法推掉那股落寞的感覺。
是他太自私了,還是天真得可笑?
他明明曉得她愛的並不是他,當初為什麼還要娶她呢?為什麼還認為即使她是不得已才嫁給他,他仍可以用真情感動她呢?只要她有百分之一愛他的可能性,他就願意一輩子呵護她。
但現在看來,他是連那百分之一也得不到了。
她需要的不是他的呵護,她需要的是那個她深愛的男人。
為了解救汪氏而嫁入季家的她,該有多麼傷心和委屈呢?
而他在她眼中又算什麼?
好累,他真的覺得好累。
「夢婷,最近盛華在美國的分公司出了一點問題。」他語聲瘖啞,「我想,過兩天我還是得再飛去那裡一趟。」
他異常疲憊的語音攫住了汪夢婷全部的注意力,「什麼問題?很嚴重嗎?」
「得花一點時間解決。」
她的心莫名地慌亂起來,像攀著峭壁般搖搖欲墜,「要花多少時間?你要去很久嗎?」
「我不曉得,大概要幾個月吧。」
「那麼久!」她驀然起身,語音不自覺地高亢起來。
「對不起。」他語帶歉意。汪夢婷不敢置信地瞪著他。
他不過是因為公事出差啊!就算這趟去的時間是久了點,但以盛威這樣的企業集團,她早明白海平必然得常常出國視察業務。但為什麼今晚得知他要出國時,她的情緒會特別激昂呢?為什麼她的心底會浮現一陣不祥的預感,彷彿他這趟出國會發生什麼大事似的?
為什麼她就是不願他離開她,即使是因為公司的事?
「海平,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去?」
季海平聞言一怔,「你想跟我去美國?但你還有服裝公司的事啊。」
是啊,她還有服裝公司的事呢。
話方出口,汪夢婷便驚覺自己的莫名其妙。她在台灣還有工作,最近正是籌備月底服裝展示會的忙碌時期,她根本走不開。
何況他去美國也是因為工作,她怎能跟去妨礙他?
「對不起。」她囁嚅地道歉,「我失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