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海平原本是打算搭週六早班飛機來香港的,但一通電話卻讓他更改了行程,提前於週五晚上飛抵香江,下榻半島酒店。
一通奇異的電話,來自一個奇異的女人——程庭琛的妻子,李曼如。
不曉得為什麼,李曼如堅持與他親自晤談.他只得約她在自己下榻的酒店會面。
氣氛及飲食皆屬最上乘的Feliex餐廳位於半島酒店的頂樓,是欣賞香江夜景的絕佳場所,同時也是許多情侶浪漫的約會地點。
但季海平約她來此並不是為了什麼羅曼蒂克的理由,純粹只是基於方便而已。
准十點,李曼如翩翩出現。氣質高貴的她穿著一襲名家設計的連身長裙,外罩淺灰狐皮披肩,當她出現在餐廳時,吸引的愛慕眼光足以令在場其它女人相形失色。
但她恍若習以為常,筆直地朝季海乎的桌位走來。
「幸會,李小姐。」季海平替她拉開座椅。
「約我在這裡見面,你可是大大的失策,季先生。」李曼如一邊優雅地坐下,一邊微笑,「李曼如與一個陌生男子在半島約會的消息肯定明日便見報。」
季海平一愣,「我們只是單純的會面而已,不至於被誤解吧。」
「那你就小看香港記者好事的程度了。」她淺礙一口侍者送上的冰水,「也小看了我在這裡的魅力。」
「我只是覺得約在這裡最方便,沒別的意思。抱歉給你帶來困擾了。」季海平溫和地道歉。
李曼如輕輕佻眉,眸中掠過一絲異彩,「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一個男人。」
「什麼男人?」
她並沒有正面回答。「你住這間酒店嗎?」
「是。」
「怎麼不住麗晶?那裡氣派些。」
他微微一笑,「來香港,我一向習慣住這裡。」
她自眼睫下望他,「因為半島有歷史、有文化、有著舊時代的味道吧。你就是一個這樣的男人。」
季海平微一挑眉,他原以為李曼如只是個驕縱的富家千金,沒料到她竟也有如此聰慧的一面。
「咖啡?」她忽然瞥向他面前的飲料。
「對等會兒我們要討論的話題來說,這樣的飲料恐怕不夠濃烈。」李曼如若有所指地道,招來侍者點了一林雙份威士忌。
季海平待侍者送上她的酒後才緩緩開口,「不曉得李小姐約我見面有何指教?」
李曼如一邊品著酒,一邊慢條斯理地問道:「季先生,你瞭解自己的妻子嗎?」
他謹慎地瞥她一眼,「這和你有什麼關係嗎?」
「你知道你的妻子和我的丈夫曾有過一段情嗎?」
「那是我們今晚要討論的主題?」他客氣地問。
「不是。」她搖搖頭,冷冷拋下一句讓他的血液幾乎凍結的話,「他們的未來才是我們討論的主題。」
「你是指——」
「他們前兩天晚上曾見過面。」
「前兩天——」
「禮拜三。」
是他回到台灣的前一天。
夢婷那天晚上和程庭琛見過面?
季海平霎時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覺腦海一片空白。
「大受打擊了嗎?」她嘲弄道,一半是針對自己。「我在剛得知這個消息時的反應也跟你一樣。沒想到他們竟然餘情未了,背著我們私下幽會。」
季海平悄悄深呼吸,盡量維持冷靜的語氣。「你要告訴我的就是這件事?」
「別告訴我,你不在意這件事。沒有一個男人能容忍妻子給他戴綠帽的。」李曼如用纖纖玉指敲著六角形的水晶酒杯,語氣幽微,「我為了這件事與庭琛攤牌,他竟告訴我,他不能沒有汪夢婷。」
「程庭琛還愛著夢婷?」季海平怔住了。
李曼如倏然揚起眼睫,「重點是,汪夢婷呢?汪夢婷是否依然愛他?」
夢婷是否還愛著程庭琛?
季海平毋需自問,他一向最清楚這個問題的答案。
夢婷從來就沒有放下那個男人過。
他驀然想起曾在她唇角瞥見的淤青,那該不會是程庭琛留下的印記吧?究竟是什麼樣的熱吻,才能造成那樣子的腫脹?除了熱吻,那晚他們還做了什麼?一夜纏綿到天明?
因為與程庭琛一夜繾綣,覺得愧對他,所以她隔天才會用那種熊度對他?
這樣看來,她之所以會一見到他便投入他懷裡,之所以會忽然想彈琴給他聽,之所以會主動獻身予他,都是因為她覺得愧對他,所以想用這種方式補償?
季海平猛然迸出一陣短促的笑聲。這小傻瓜,愧疚什麼呢?又何必用這種方式補償他?她如果真的放不下程庭琛,就儘管與他重修舊好啊,何必怕對不起他?
他闔上雙眸,不願再想下去。
他不願再想,因為不知該如何面對這突如其來的震驚。
那股酸酸澀澀、既像強烈的絞痛又像莫名空洞的感覺究竟是什麼呢?這樣的感覺彌慢在他全身,從心底到腦海,從腳趾到頭頂。
他但願自己不曾答應和李曼如碰面,不曾聽到這個令他傷痛的消息。
他不想知道這些啊,不想去面對夢婷曾背叛他的事實。
要把我當成你的妻子哦。她嬌俏的神情、輕柔的語音不斷在他腦海中盤旋著。
為什麼她要給他錯誤的希望?為什麼她要欺騙他?而他——竟也愚蠢地欺騙自己!
她從來就不曾屬於他,從來就不是他可以完全擁有的寶貝。
從小,他就明白像他這種人不該奢望擁有任何東西,為什麼現在竟會以為可以擁有像她這樣美好的女子?
他真該清醒了。
「我看得出你對你的妻子並非毫無感情。」李曼如低啞的嗓音拂過他耳邊,「你是愛她的吧?季先生。」
「是又怎麼樣呢?」
「為什麼男人總愛她呢?」她淒然搖頭,好一會兒,落寞的眼神才又轉回堅定。
「季先生,你容許她繼續愛庭琛嗎?」
季海平張開眼,幽深的眼眸讓人無法看透。「我不懂你這話的用意。」
「如果她向你提出要求,你會放她與庭琛雙宿雙飛嗎?」
季海平只是定定地凝視她,沉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