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昨天一回到家,滿腔的難過只想找人傾訴,網路電話沒人接,她轉打他加拿大的手機,在這種心情糟到爆的時刻,越洋電話費已經完全不重要了。
「我現在在忙,沒辦法講電話。」一聽是她的聲音,男友急著想掛斷。
委屈混和哽咽一湧而上,她低聲說道:「我被Fire了。」
聽出她的泣音,游定國總算察覺到狀況不對。「裁員嗎?怎麼這麼突然?」
不能讓他知道她缺錢兼差的事,也不想讓他知道她差點被玷污的事,她只能選最後的結果說:「園長把錯賴在我頭上,要我背黑鍋。」
「這種主管多得很,我老闆也是這種人啊,抓到一點小事就無限放大,沒關係啦,工作再找就有了,幼稚園到處都有,又不只有那一家。」
童遙緊咬著唇,眼淚無聲流下。她想聽的不是這些說教的話,她只是想聽他說,說他相信她不會犯錯,安慰她,而不是把她遭遇到的不公平當作小事。
她以為他會懂她的……
想到昨天不開心的通話,童遙手緊攬著被單,臉埋得更深,不受控制的淚又奪眶而出。
她一直告訴自己,雖然她和定國相隔兩地,心還是緊密相貼,但那一刻,她清楚意識到她和他離得好遠,時空的分隔讓他們變得不懂彼此了。
悶悶地哭了一會兒,童遙抬頭,拭去淚水,深深吸了口氣。
她這麼想對定國並不公平,他不知道實際發生什麼事,會有那種反應也無可厚非。都是陷入低潮的她拚命在鑽牛角尖,才會覺得看什麼都不順眼。
別哭了,再怎麼自怨自艾現實問題依然存在,她現在是無業遊民,要是不趕快找到工作,到時候她連哭都哭不出來。
童遙用手指把嘴角強撐起笑弧,像是這麼做心裡的失落和悵然也都能一筆勾消,她起身打開電腦,準備上網繼續找職缺。
等待開機時,她順手從皮包撈出手機,螢幕上顯示的未接來電讓她怔了下。面試時她習慣將手機轉震動,沒刻意留意很容易就忽略了。
不會是打來通知她面試的吧?陌生的號碼勾起了希望,童遙心一喜,立刻按下回撥鍵。
電話接通,她壓抑緊張,把聲音裝得沈著。「請問有人打這支手機嗎?」
「童老師,你終於回電了。」另一頭傳來男子略帶揶揄的磁性嗓音。「我還以為你不想接電話。」
對方怎麼一副和她很熟的樣子?「我把手機轉震動沒注意到,請問你是……」
「我是陸宇丞的父親。」
「啊……」童遙掩唇低喊。
接踵而來的煩惱和雜事分去了她的心神,她都忘了,她臨時被辭退,小番茄班的孩子一定慌成一團,尤其是宇丞,怕生的他會更難適應這突來的狀況。只是……陸先生怎麼會知道她的電話?
「陸先生,抱歉,我沒在小天使工作了。」她用保留的語句試探他知道多少。
「請等我一下。」旁邊有人找他,他低聲交代完後,才又開口:「我今天早上送宇丞去幼稚園時,有人告訴我了。」
「不是由保母送嗎?」童遙疑惑地問道。怎麼會是由他自己送小孩上學?
「被宇丞氣走了。」陸其軒苦笑。「你對宇丞的影響力無遠弗屆,我想你昨天應該沒待到下班才離開吧?」
童遙聽得出那含蓄修辭裡所隱藏的慘烈畫面,這表示宇丞從昨天就開始大鬧,才會把保母氣走。
「……嗯。」若要說對不起,這不是她的錯,若要全然置身事外,這狀況有絕大部分是她造成的,童遙不曉得該說什麼,只好輕應了聲。
她可以想像她離開後宇丞會有多害怕,家裡的改變已讓他適應得如此辛苦,連唯一信賴的老師都突然棄他而去,要他怎麼接受?
此時,另一頭又有人跟陸其軒說話,童遙等著,聽到那頭好像陷入十萬火急的狀況,她輕吐了下舌,覺得自己這通電話打得很不是時候。
「不好意思。」陸其軒回到線上。
「你好像在忙,我晚點再打給你好了。」她想結束通話,怕耽誤到他的時間。
「沒關係,因為不管任何時間打來都是一樣的狀況。」陸其軒溫醇的嗓音帶著點自嘲的笑意。「言歸正傳,我打電話找你是因為我想請你當宇丞的保母,月薪三萬五,其他的開支實報實銷,從早上七點到晚上十一點,我希望能全年無休,這是比較嚴苛的地方,但如果你有需要休假可以先跟我討論,我盡量安排時間。」
「陸先生、等等……」從閒扯突然跳到薪資及工作內容,童遙一臉錯愕,急忙喊停。「你要聘請我?」在她被一堆幼稚園拒絕後,卻有伯樂自動找上門來?
「沒錯。」回答簡潔有力。「沒你在,宇丞不肯上學,我今天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丟到幼稚園去。」
那麼慘?童遙揉揉額角,開始同情起其他同事。只要一個小孩哭,其他的孩子很容易跟著哭,有宇丞在,小番茄班會成為最棘手的班級。
「你……知道我被辭退的原因嗎?」她相信他找上她絕對與她和男僱主勾搭的傳聞無關,但他不會因為這不實的指控而懷疑她的能力嗎?
「我不知道,如果你覺得可以說,我願聞其詳。」
他無謂的態度讓她覺得訝異,童遙不禁追問:「你不怕我是因為做出什麼危害小孩的事才被辭退的嗎?」
陸其軒停了下,像在認真思索,而後沈徐開口:「我相信你不可能會做出這種事。你可能會得罪家長、得罪園長,但絕對不可能會和自己的原則相牴觸,我信任你。」
雖然是在回答她的問題,卻不著痕跡地對她之前找上他理論的行為暗諷了下,童遙想笑,結果卻先紅了眼眶。
那些話只是平穩的敘述,醇厚的嗓音卻透進了耳膜,將環繞住她的難過緩緩化開,讓她冷得發顫的心暖和了起來。他信任她,不用知道前因後果,不想問來龍去脈,只憑著自己對她的瞭解就全然地給予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