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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 黑夜

第 19 頁

 

  「喔,你高興就好。」現在她是主隨客便,完全尊重他的意見。

  他們走回頭,再度擠進比肩繼踵的夜市進裡「續攤」,邊走邊吃了蚵仔煎、蔥抓餅、大腸包小腸、滷味、烤玉米、燒酒螺、拔絲地瓜、糖炒栗子、包心粉圓……

  拜這個不挑食又好胃口的男人所賜,黎真希一口氣嘗遍了眾多平常不可能一次塞進胃裡的美味。

  他們在燈火通明的夜市裡走走停停,笑鬧不斷。縱然周圍的環境混亂吵雜,但兩人的笑聲卻始終維持在同樣的頻率上,不時交會著彼此的目光……

  她承認,她喜歡跟他在一起的感覺,聊起天來無拘無束,嘻鬧時也不必太顧忌形象的包袱。所以她也相信他們在這段期間裡一定可以相處愉快,讓他快快樂樂地度完假,她也順利贖回自己的良心。

  晚上,他們站在她家樓下道別,她第一次體驗到單獨被男人護送回家的感覺,心裡升起一陣輕飄飄的喜悅,甜甜的……大概是女人的浪漫意識在作祟吧,她想如果真的跟男朋友戀愛約會,八成就是像這樣的感覺了。

  望著手裡那包各分一半的糖炒栗子,他們在各自的歸途上不約而同地微笑著。沒說出口的,兩個人都對這個夜晚感到意猶未盡……

  第六章

  星期六——

  同樣的黑夜,同樣的人聲鼎沸。

  黎真希站在一盞路燈下,開口問辛維克:「你確定要這麼做?」

  「嗯。」

  「真的要進去?」

  「當然,我都來了。」

  「好吧,反正準備的錢夠多,加你一個也沒差。」她從皮包裡拿出紅包,走向收禮金的紅桌,簽下自己的名字。

  今天下午,她帶著辛維克一起搭火車到屏東參加朋友的喜宴。

  本來他並不在她的計劃之內,但當他前一晚聽到她隔天要去喝喜酒,不能陪他出遊時,他立刻就發出不平之鳴,並且要求要跟她一起來,對於這種坐在路上吃飯的「流水席」表現出相當濃厚的興趣。

  一開始,她還有些猶豫不決,但後來想想,其實有他陪著一起來也好,因為這場婚宴裡她只認識新娘一個人,自己坐在這裡吃飯也挺孤單的。

  「這裡跟我之前看過的一模一樣耶。」入席後,辛維克一邊嗑著桌上的瓜子,一邊跟她分享他曾在高雄市區見過的景象。

  紅色棚子、紅色桌巾、沒有靠背的鐵椅,幾十張圓桌上都擺著零嘴、飲料和排成圈的杯碗筷,一群人擠在同一邊忙碌烹煮……

  「流水席差不多都是這樣吧。」她也吃起桌上的開心果,等待「開桌」。

  「待會兒還有表演看嗎?」他見到宴席的另一頭搭了一座金光閃閃的絢麗舞台。

  「呃,對,有時候主人家會請歌舞團來唱歌,跳舞,炒熱氣氛。」這種歌舞團在南部的喜宴上很常見,至於歌舞女郎們穿得是多是少,通常愈到鄉下,尺度愈寬。

  一會兒後,外頭傳來辟哩啪啦的鞭炮聲。侍者們開始上菜……

  「這是什麼?」辛維克動筷子挾了一片黃澄澄的薄片,低聲問她。

  「烏魚子。你沒吃過嗎?」

  「我只吃過魚子醬和鮭魚卵。」

  哦!她忘了他是「美國人」。

  「那你嘗嘗看,可以配上蒜苗,或沾點醬油一起吃。烏魚子可是流水席裡的固定班底,通常第一道冷盤裡都少不了它。」她吃了一口,順便向他說明。

  他也嘗上一口,味道的確不錯。

  接下來,美味佳餚陸續端上桌,海鮮羹、紅蟳米糕、焢肉……道道都是色香味俱全的宴客料理,每道菜他都吃得津津有味。

  同時間,遠處的歌舞女郎也開始在台上載歌載舞,隨著快節奏的電子音樂扭腰擺臀,在五光十色的霓虹燈下愈唱愈起勁,愈跳愈清涼,掀起台下一陣鼓噪,男性賓客紛紛拍手叫好,連老阿伯都吹起響亮的口哨。

  可惡的是,連辛維克也看得目不轉睛,兩隻眼睛發出亮晶晶的光芒,直盯著台上僅套著薄紗的比基尼女郎……

  「呵,你們在喜宴上的表演都這麼火辣嗎?」這樣意想不到的表演內容令他目瞪口呆,大感驚訝。

  在美國,這種噴火撩人的餘興節目通常是安排在結婚前夕的單身派對上,不會在婚宴裡上演,考驗新娘的肚量。

  「是啊,很好看吧。」她酸不溜丟地說,筷子大力「凸」起碗裡的那塊炸物,塞進嘴裡,用力咀嚼。

  經過幾天的相處,她原本還覺得他這個人雖然偶爾會耍耍嘴皮子,使點小無賴,但大致上還算是個嶔崎磊落、行為剛正的人,結果——

  哼,食色性也,這條定律大概沒幾個男人能例外,包括他在內。

  不知何故,他大大方方觀賞清涼秀的舉動就是令她莫名不爽,心頭冒火。

  明明全場的男人都看,前幾桌的男人還站起來和女郎共舞,伸出鹹豬手直往她們身上塞鈔票,可是她卻只想動手遮住他的視線,擋住他看「熱鬧」,而且——

  「喂,你幹麼一直吃我剝好的蝦子啊?」她小聲質問,口氣超差。

  剛端上桌的蝦子她剝一隻,他吃一隻,比嗑瓜子還順口。

  「蝦子剝好就是要吃的,別那麼小氣嘛。」他笑嘻嘻地回嘴。

  「卑呷後醒,嘎裡哈。」她送了一句台語俗諺給他。意思是「要吃蒼蠅,自己捕」,別指望坐享其成,佔人便宜。

  「你說什麼?」又是他聽不懂的話。

  她暗歎一聲,又忘了他是「ABC」,只有中、英文靈光,還因為工作需要學了一點德、法語,但台語攏總聽嘸。

  「我是說,要吃蝦子自己剝,不然就連殼都吞下去,順便補充點甲殼素。」她「笑」著解釋一遍。心想改天若面帶微笑的用台語罵他,他可能還會跟她道謝呢!

  「我不會剝蝦子,」而且不喜歡沾手。「不像你剝得那麼漂亮。」他還想用讚美來籠絡人心,配上朗朗笑容。

  「少來,難道你平常只吃龍蝦嗎?」最好有這麼富貴命啦!一下子魚子醬、一下子又龍蝦,一邊看著前方的養眼書面,一邊吃她剝好的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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