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洛成發,她那個繼母的弟弟!
她想起來了。雖然只是片段的記憶,但她的確記得曾見過那麼一幕──她的繼與自己的弟弟在季家的花園一角偷情,就在那一晚她在季家嘔吐的地方。
那一年她十五歲,是海澄哥哥死前一天,她撞見繼母與舅舅偷情。他們發現了了她,威脅她不准洩密,她很害怕,一心想找海澄吐露這一切,孰料他竟死於一場車禍。
記憶由點到線,由線成面,一點一點拼湊完整。她想起許多事,包括她初到季家時如何驚慌害怕,同父異母的哥哥如何開導她、關懷她、保護她,海澄死後她如何傷心欲絕,神經陷入極端緊繃;還有那一天……那一天她心魂欲碎、神智迷離,有個陌生的大男孩救了她,還溫柔地照顧她。
她想起自己憂鬱的高中時代,蒼白的大學生活,以及在麻省理工苦讀的日子。然後她便順父命與語莫成婚──記憶在此處忽然斷了。她確實記得自己和他結了婚,但婚後的生活呢?他倆婚後發生了哪些事?為什麼她一點也想不起來?
天啊,她的頭好痛,像要將她整個人撕裂……
為什麼她記起這許多,卻還是記不起他們婚後的一切?有什麼關鍵的地方斷掉了?
她仰起頭,眸光再次透過樹叢窺視兩人,她看見語莫用力推開自己的妹妹,神色像是不忍,又像極度無奈。而語柔淒然地凝視哥哥,眼神滿是不敢置信。
像過了一世紀之久,他終於先開了口,「語柔,我是愛你的。從小我們就一塊兒長大,我怎能不愛你?但那並不是男女之情,你明白嗎?」
「語莫──」
「我一直把你當成最好的妹妹。」
「可是我不要當你妹妹!」柏語柔吶喊,帶著哭音,「我不要當你妹妹……我愛你啊!」
「但我愛的是海藍。」他閉上眼,似乎不忍見相語柔絕望的神情,「一直只有她。」
「不,我不信,我不信你真能忘了她在黑薔薇的所作所為,真能還毫無芥蒂地愛她!」
「我不在乎。」他重新張開眼,語聲堅定,「就算她曾經在那裡跟千百個男人上床,她現在也已經不是從前那個女人了。我──」
「別對我說謊,柏語莫!」她驀地打斷他,語氣嚴厲,「你不是那種男人,別在我面前故做大方。自己的妻子公然在外頭偷情,而且對像不只一個人,就算是聖人也未必能忍受,更何況你不是聖人。」她凝視著他,眼神凌厲,「如果你是的話,那天就不會和季海藍大吵一架,就不會想掐死她──」
「別說了!」他喝止她。
「我要說!」她不理會他的呼斥,「你以為我不知道嗎?那天你本來想掐死她的,要不是恩白突然哭出來,你真的會殺了她!」
一聲短促的驚呼打斷兩人,他們同時調轉眸光,四處找尋著聲音的來源。
終於,距離他們身旁數步之遙的樹叢後,立起一個纖秀的身影。
柏語柔愣在原地。
相語莫更是震驚莫名。他倒抽一口氣,瞪著季海藍在夜風中顯得異常柔弱的身影。她微微發著抖,季家人獨特的黑眸黯然望向他,臉色的蒼白恰與眼眸的黑幽成強烈對比。
她都聽見了。
他身軀不覺強烈顫抖,視線與她交接,想開口解釋,卻一句話也吐不出來。
她的臉色愈來愈蒼白,他的一顆心也威脅著要蹦出胸膛。
他提起腿,試圖靠近她。
但她卻跟著後退。他進一步,她就退一步。
她怕他?甚至不願再讓他靠近她一步?或者那對在黑夜中顯得迷濛漯邃的眼眸其實藏著對他的怨恨,恨他竟曾經那樣對待她?
「海藍。」他再也無法忍受僵凝的氣氛,張口呼喚。
她沒應聲,仍然莫測高深地看著他。
「海藍,你聽我解釋。」
她搖搖頭,清冷的神情讓他無法再吐出隻字詞組。
終於,她緊閉的菱唇微微開啟,逸出的言語卻是讓他極度愧疚的。
「你那時是真的想殺了我吧?」她輕輕地,語音像隨時會消逝在風中。
他神情緊繃,「對不起。但──」
「別說。」她舉起一隻手阻止他。
他只能住口,歉然地凝望她。
她默默回望著他,眼柙迷惘、黯然。然後,她側轉身子,搖搖晃晃地往正屋的方向走去。
他望著她的背影,幾度想張口喚她。
但最後,依然只有無言。
「季海藍,你太可惡了!」他咬牙切齒,臉上肌肉強烈抽動。
「停止對我大吼大叫。」她心一跳,卻仍倔強地響應,「這只是對你用那種方式送我恩白一點小小的回禮。」
「你──」
她瞥了他陰晴不定的臉色一眼,故意撇撇嘴,「這點小小的回禮你就承受不了?我還沒告訴你我在黑薔薇的所作所為呢。」
「住口!季海藍,你給我住口!」他瞪著她,眼神已趨近狂亂。
她低回星眸,不敢看他狂風暴雨般的神情,「告訴你,在那裡,人家稱呼我為黑夜女神呢!」
「我叫你住口,你沒聽見嗎?」他不容她繼續,步步逼進,語音輕柔卻危險,「住口,季海藍,否則我會讓你後悔莫及。」
他敢威脅她?
她咬著牙,自尊與怨怒戰勝了理智,她不顧一切地火上加油,「你要敢動我一根寒毛,我們法庭上見!」
「法庭?」他歇斯底里的笑了,「你約我法庭見?別忘了我可是名律師。」
「我會請一位比你好上千倍的律師。只要我有心,不怕請不到!」
「是啊,只要你季大小姐想做的事,哪有做不到的?有錢能使鬼推磨嘛。」他語氣極端諷刺,「可你別忘了,有些東西是任你有多少財富也無法買到的。」
「或許有些東西是錢買不到的,」她睨視著他,「但至少季家的財富還夠買你柏語莫,不是嗎?」
「你!」他的神情已非可怕能夠形容了,那已經完完全全脫離一個正常人該有的表情。那是一個瀕臨瘋狂的男人,自他眸中激射而出的光芒是野獸才有的。她心臟狂跳,隨著他步步進逼逐漸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