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個可能,她回美國去了。
但這個猜測,最後也證實為不可能,因為他發現海藍並未帶走她的護照。豈只是護照,她根本沒帶走任何東西,她的衣物、化妝品、書本,一切都還是整整齊齊地留在她的臥室。
她怎能就這樣平空消失?她怎能走得如此決絕?
凌晨四點,當他依然尋不著她的行琮時,他開始六神無主。
這裡是哪裡?
季海藍迷迷茫茫地醒來,迷茫的眼眸木然瞪著週遭,迎接她的卻是一片闇黑,微弱的光線無法反射任何東西到她眼瞳。
一股奇特的冷意裡圍住她,她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這裡是哪裡?為何如此黑暗又如此寒冷?她再度顫抖,雙臂不自覺緊擁自身,徒勞地想藉此保持溫暖。
莫非她己身在地獄?她開始心慌,流動緩慢的血流一下子急竄起來,耳邊彷彿也能聽見血液的流動聲。
終於,她漸漸適應週遭的黑暗,認清了自己身在何處。
是地下酒窖,這裡是語莫珍藏紅酒的地方。
她被關在這裡了。
季海藍驀地睜大雙眼,那女人清冷的語音清清楚楚地在耳漫響起。
不會有人發現你在這裡的。他發現你不見了,一定會拚了命地找你,卻絕不會想到原來你還在柏園,自然更不會有人有心情來這裡取酒飲用。珍藏紅酒的最佳溫度是攝氏十四到十七度,但用來藏你,這樣的溫度顯然太高了。你覺得攝氏十度如何?或者更低一點……嘿嘿,只要一天,恐怕你就會被凍成一支棒冰了。再見了,季海藍,好好享受你的最後一夜……
是她!是那個女人將自己關在這裡,關在這不見天日的地底。
季海藍掙扎地起身,摸索著來到酒窖的門,用力拍打著,但石板門只響應她一陣悶響。
這樣的聲音,外頭根本聽不到!
她呼吸急促,深深的恐懼攫住她。她張大嘴,試著發聲叫喊,發出的卻是微弱又嘶啞的聲音。
她驚惶地軟倒在地,她的體力己因凍人的低溫消耗殆盡,就連聲音也發不出來。
她緊咬牙關,拚命摩擦著自己全身藉以取暖,但寒冷仍是一點一點襲向她,一點一點,威脅奪去她的性命。
她會死的。當闇黑逐漸再度宰制她的眼瞳,她的神智也逐漸陷入迷離。
她會死。
可是她不要,她還想見心愛的人一面啊。恩彤、恩白,還有語莫,地想見他們。可是,沒有人會發現她。就算發現了她,她也早已凍僵在此。
天啊,她不想死……
柏恩彤忐忑不安地敲著母親的房門。
從昨天早上就不曾見到母親的身影,今晨地依然沒有出現,就連今天的早餐父親也缺席了。
一定發生了什麼事,她必須弄清楚。
「媽媽,你在房裡嗎?開門啊,我是恩彤。」母親沒有應她,她更加心慌,一把推開房門。
一進門,她驀地呆怔在原地。
她見到父親獨坐在地,身旁散落幾個空的玻璃酒瓶。他低垂著頭,凌亂的黑髮掩住他面上神情。
「爸爸。」她輕喊一聲,半猶豫地接近他,「你怎麼了?」
柏語莫抬頭,雙眸因酒精而混濁,下頷也長出短短的鬍髭,神情憔悴。
這樣憔悴的父親嚇著了柏恩彤,她蹙緊兩道細細的眉毛,慌然環顧四周,「媽媽呢?她不在這裡嗎?」
「恩彤──」
「怎麼了?」她心一跳,因父親低沉沙啞的嗓音而不安。
「恩彤,你媽媽她──」柏語莫望著她,欲言又止,眸子蘊著沉沉哀傷。
小女孩全身一震,一個不受歡迎的念頭擊中她。她搖搖頭,拚命想甩開那一閃而過的想法。
「媽媽,媽媽!」她喊著,茫然失措地在房內四處找尋,就像她父親昨晚一樣,不死心地尋遍各個角落。「媽媽,媽媽,你在哪裡?」她心亂如嘛,叫聲一聲比一聲尖銳,一聲比一聲絕望。最後,她將一雙淚眼轉向父親,「媽媽走了,對不對?」
柏語莫咬住下唇,不答。
柏恩彤驀地倒退數步,小小的心靈已猜中這樣的沉默代表什麼。但她不願相信,真的不願相信。
「不可能的!媽媽不會又丟下我們,她前天晚上才答應恩彤,要永遠恨我們在一起的。」她拚命搖頭,聲嘶力竭,淚水成串滴落,「她不會騙我的!」
「恩彤!」柏語莫心痛難忍,女兒如此歇斯底里的吶喊等於在他早已傷痕纍纍的心口再劃上一道。他起身意圖擁抱她,「別這樣,恩彤。」
她卻拒絕他伸來的雙手,再倒退幾步,「爸爸,這不是真的對不對?你告訴我,我是在作夢對不對?」
小女孩充滿希冀的問話讓柏語莫更加不忍。他撇過頭,語音低啞,「爸爸找她一天了,還是找不到。」
「你騙人!」柏恩彤忽地拔高嗓音,尖銳的指控響徹室內,「你騙人,我不相信!」她淚眼矇矓,瞪視父親好一會兒之後,轉身衝出臥房。
「恩彤!」
她聽見父親在身後悲痛的呼喚,但她不理,只一味奔跑著,淚水依舊不停奔流。
這不是真的,媽媽不可能又丟下他們,她答應過的,她親口答應的!
一定有哪裡搞錯了,否則媽媽不會離開柏園。她不可能離開她、離開恩白、離開爸爸。那麼溫柔美麗的媽媽不會對她說謊!
可是……可是爸爸也不會對恩彤說謊啊,爸爸一向最疼她,不可能編出這樣的謊言欺騙她。
所以媽媽是真的走了?真的又一次丟下他們?
「恩白,恩白!」她直接奔回房裡,用力搖著還躺在床上沉睡的弟弟,「快起床,媽媽又不見了!」
柏恩白被姊姊搖醒,睜著湛深的黑眸,茫然地望著她。
「恩白,媽媽不見了。」
他眨眨眼,像忽然懂了姊姊的話,眼眸驀地圓睜,頓時蘊滿驚慌。
「媽媽又丟下我們,她不要我們了!」
柏恩白搖頭,拉起姊姊的雙手拚命搖晃,喉中逸出一聲聲低吟,像是不願相信她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