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眼中,她找不到任何熟悉的跡象。他--竟已不記得她?
與他握手時,一陣溫熱的感覺自他手掌傳來。她忽地一顫,強自鎮定地收回手,不著痕跡地平穩著略微加劇的心跳,漾在唇邊的笑卻依舊燦美。
「你們年輕人好好聊聊吧。」楊一平眼眸落定她,似乎若有深意,「我到那邊跟別人打聲招呼。」他微笑拋下一句,轉身離去。
季海舲默默凝視楊一平的背影,直到確定他遠離他們的談話圈後,方緩緩轉向楊雋,「你終於還是回應了我的邀請,參加了我的生日宴。」
楊雋皺眉,「什麼意思?」
他真的忘了。
「不記得了嗎?」她微微擰眉,說不上心底的複雜感覺,「在瑞士的聖芳濟學園?」
他凝思數秒,深不見底的黑眸終於掠過一道奇特光芒,「你是那個大小姐?」
「沒錯,EricYang。」她一字一句地答。
他竟然忘了她。
「我記得你。」他像聽見她隱在心底的質問,「只是沒料到竟在台灣再見到你。」
不知怎地,她的心情立刻平穩下來,「你後來很快就轉學了,為什麼?」
「我考上了Eton。」
「你是指那所全英國最有名的貴族中學?」
「是,我父親堅持我就讀那裡。」
「了不起。」她讚道,「就連出身英國皇室的王子公主也不見得進得去呢。」
「承你謬讚。」他淡淡地。
「聽說你前幾年都在國外?」
「嗯,處理一些集團業務。」
「鴻邦有你這位青年才俊,肯定會大展鴻圖了。」
「盛威有你這個女英才才真可說是福氣。」他巧妙地回答她。
「哪裡,我該學的地方還很多。」
「所以才辦了這場酒宴。」他淡淡地接口。
她訝然,禁不住一揚柳眉。他卻若無事然,「這場宴會是為了深植季海舲的人脈吧。」
她沉默數秒,「我確實是想多認識一些人,尤其是父親生前的至交。」
「因為想爭取執行總裁之位嗎?」他淺酌一口香檳,富含深意的眸光瞥向另一端擔任今晚酒宴的男主人,季家第三代中另一位青年才俊,她的堂哥--季海平。
他的直言令她心驚,「你太看得起我了。盛威有我兩位叔叔,還有一個英明能幹的堂哥,怎麼輪得到我掌舵呢?」
「鷸蚌相爭,魚翁得利。」他淡淡一說。
一針見血!這正是她心中的估算。只是,他怎能如此輕易便看透一切?這男人究竟--
她勻定不穩的呼吸,自烏黑濃密的眼簾下打量地,「你不覺得交淺言深嗎?」
「只是好奇。」
即使真好奇也不該說出這話,他必然另有目的。
「難不成你有意拔刀相助?」她假意揶揄。
「或許。」
她倏然揚起眼簾瞪他,「你真想扮演騎士?!為什麼?」
「或許只是想彌補十五年前的錯誤。」
十五年前的錯誤?他果然記得。
她禁不住嘴角微揚,「我倒很想聽聽你有何妙計?」
「最簡單的辦法就是--」他低頭凝視她,深邃的黑眸漾著不尋常的光點,「我們聯姻。」
她聞言一驚,玉手驀然一顫,一陣玻璃碎裂的聲音悄悄爆出,迅速被迴盪著樂聲與人語的大廳吸收。
她招來侍者收拾方才落下的玻璃碎片,以便抬頭對他微笑,「抱歉事態了。不過你的玩笑也未免過火了一點。」
他靜靜地一句,「這是認真的提議。」
她不可思議地瞪著他。
他是認真的?就在她的生日宴上提出聯姻的建議?他們根本可以算是互不相識啊,他就這樣隨隨便便向她求婚?
不,不是求婚,他只是提出聯姻的要求--那跟求婚的意義大不相同。
她得鎮靜一點。
「為什麼?」她仍是這句話。
「你有對象嗎?」
「對像?」
「心上人。」
「沒有。」
「既然如此,跟你結婚會是個不錯的選擇。」他解釋,「以楊家在金融界的影響力,會對你有幫助的。」
「那你呢?」她依舊無法置信,「難道你沒有女朋友?」
「鴻邦也需要盛威幫忙。」他簡單地答。
「什麼忙?」
「以季家的情報網,不該查不到楊家需要什麼。」他似笑非笑的瞧著她。這是個挑戰,他就那樣平平淡淡地朝她丟下一封戰書。
季海舲怔忡著,眼簾一展,望入他難以窺測的幽深黑眸。這雙眼,依舊如十五年前一般,總輕易地召喚她囚泳其中。她微微一顫,不想輕易別開眼眸,卻又無法再繼續直視他。
楊雋彷彿沒察覺她心緒的波動,只淺淺一勾嘴角,「這樣的事在商界屢見不鮮,你不妨考慮一下。」語畢,他朝她點頭,走向另一人。
她瞪著他的背影,久久無法回神。
他,還是像那時那樣令她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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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元一九八二年瑞士某山區聖芳濟學園
那是個陽光溫和的下午,微帶涼意的春風拂面時會讓人感到奇異地慵懶,一個讓人心情平靜的美麗午後。
但她最心愛的坐騎卻怎樣也平靜不下來:「Lucifer,就怎麼了?安靜下來吧。」她柔聲安撫著不安分的坐騎。
但她的Lucifer,即使在條約從未試過的柵欄時依舊氣定神閒的Lucifer仍然重重地噴著鼻息,莫名的煩躁。
「噓,你今天怎麼了?」她輕撫著坐騎的耳朵,它平日最愛她這樣做的,「一點也不像平常的你。」
Lucifer只是略帶抗議地踢了踢前蹄。
「Ling,你看,」騎在她左邊的Lena語音興奮地喊著,「是Eric。」
所有圍繞在她身邊的女同學同時跳轉了眸光,她亦忍不住揚起頭來,搜尋這那個近日已成為傳說的男同學。
的確是EricYang,他正跨騎在一匹黑色駿馬上,自她們前方五十空吃處飆馳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