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墨濯苦笑,微聲低吟著。「對不起。」
他努力強撐起精神,翻開一頁頁佐以圖文的毒經,沒多久,修長的指落在「追魂銀針」的圖文之上──
追魂銀針:乃「閻底門」最變幻莫測之毒,中針者不出七十二個時辰,會因銀針攻心,毒聚印堂而死。
解藥:無。
當眼底映入那一行無情的字,艷無敵只覺心口緊縮抽疼,她咬著下唇,不讓淚水狂肆地掉下來。
於此同時,司徒墨濯緊蹙著眉,只覺方纔的酸麻感覺已然褪去,緊接而至的是銀針隨著血液四處碰撞……他受不住地吃痛痙攣著。
耳底落入他粗重紊亂的吐息,艷無敵難過地嚥了聲。「夫君!」
「我……沒事。」司徒墨濯臉色死白地任深絕的痛楚折磨他的意志。
忽然間,一陣寒顫竄上背脊,艷無敵搶過毒經,激動地翻著書頁反覆喃道:「不!不可能!這世上沒有不能解之毒,不可能!」
冰冷的大手撫上她驚恐的臉龐,司徒墨濯低聲道:「艷兒,命中注定如此……想必,我是逃不過此劫了。」
他的話,像一把利刀出其不意地插入心頭,讓她臉上血色盡失。
「不!我不許你這麼說!不許、不許!」她渾身僵直,喉頭一哽,憤怒的以啞嗓尖叫出聲。
「對不起。」他勉強擠出一句話,張臂想緊緊將她擁進懷裡,卻因為承受不了全身疼痛欲裂的感覺,而暈厥了過去。
艷無敵緊揪著他蒼白的臉、黑紫的唇,心痛得無法呼吸。
老天爺啊!讓他熬過去吧,千萬別讓他死!
若他就這麼離開她,她寧可代他死去!
「我不會讓你死!不會讓你死……」淚水模糊了視線,她將臉貼在他微微起伏的胸膛上,聽著他微亂的心跳撞入耳底,語音破碎地反覆顫聲說著。
*** *** ***
艷無敵沒讓自個兒沉浸在脆弱的情緒當中太久,很快的,她抹乾了臉上縱橫的淚水,開始盤算著下一步該怎麼走。
她還有七十個時辰,只要七十個時辰內到「閻底門」求得解藥,司徒墨濯便還有一線生機。
然而藏在心底的隱憂是,她曾聽聞,「閻底門」裡人稱「老毒妖」的毒姥姥,是江湖上出了名的冷情人物。
聽說毒姥姥擅用毒物,性格孤僻、冷情凶殘,江湖上許多正派人士對她是又恨又懼,皆不敢與她有所往來。
這一回,帶著司徒墨濯至「閻底門」求藥,她知道自個兒討不到半點好處,甚至有可能賠了她與司徒墨濯的命!
思及此,艷無敵已做了極壞的打算。
就算要她死,她也會極力爭取讓司徒墨濯活下來的機會!
*** *** ***
毒經上記載,中了銀針之人初期的症狀除了全身酸軟外,必得承受銀針隨血液四處竄行的劇痛。
每每針動,劇痛難熬難當,諸多體弱之人,往往熬不過七十二個時辰。
唯一讓艷無敵稍感安心的是,司徒墨濯每每發作雖痛得死去活來,但盤踞於印堂的紫氣卻未有加深的趨勢。
這些天來,司徒墨濯唯一可以掌控的是調息,以減緩毒氣在體內游竄的速度。
他耗盡所有的氣力,靠意識強撐著,直到他們來到位於荊山的「閻底門」。
在進「閻底門」前,司徒墨濯固執而堅定地開口對她說道:「若毒姥姥真的沒解藥,或是不願救我,那就順了天意吧!」
這段期間,他由妻子口中知道了「閻底門」及關於毒姥姥的一切,早已有了順應天命的心理準備。
沒想到,妻子偏偏不從,堅持不放棄救他的希望。
艷無敵頓了頓,硬是將眼淚逼回眼眶,冷凜的艷眸閃爍著詭異的光彩。「她不給,我就偷,憑她在江湖上如雷貫耳的『毒妖』封號,我不信她沒有解藥!」
他聞言,俊雅的臉龐瞬間蒙上一股陰鬱。「難道你還不懂嗎?我不要你為我涉險!」
「你是聖朝宗主,若你真的死了,我更加無法原諒自己!」
「如果我的生命是要用你的命來換,我寧可不要。」內心翻騰著怒氣,司徒墨濯酸楚地說:「艷兒,天意若真如此,你又何必……」
「我不會讓你死!」無視司徒墨濯凌厲無比的目光,她堅定地微揚唇角,淒愴地笑了,那抹笑,讓他看得心碎也心醉。
看著她打定主意的堅決態度,他歎了口氣。「你怎麼會如此固執?」
他恨自己,恨自己對她永遠無法狠下心腸,說出一句重話。
艷無敵瞅著他,啞聲輕語說道:「傻氣也好、固執也罷,我的決定從無人能左右,我更不要順應天命!」
司徒墨濯錯愕地怔了怔,只覺有說不出的感動與驚詫,衝擊著他的思維。
這一刻他才深刻明瞭,他們對彼此的牽絆已太深。
靜默了半晌,在立著「閻底門」的石路前,艷無敵從懷裡取出聯絡同門信煙,朝天空燃放而去。
「你做什麼?」
「同門信煙,用來聯繫師兄弟。」
頭一回聽她提及同門師兄姐弟,司徒墨濯不解地問:「為何?」
「毒姥姥不是好人,若真有個萬一,至少有人替咱們收屍。」
她苦澀地扯動嘴角,似乎有將生死置之度外的意味。
聽出她語氣裡沉然的情緒,司徒墨濯心驀地一緊,情難自禁地張臂環住了她,聲音艱澀瘖啞。「傻瓜!」
事情走到如斯田地,再也沒有可以抉擇的機會。
艷無敵靠著他的胸膛,緊抓著他的胸襟,嘲諷地笑著。「我只是為了不想當寡婦而努力。」
夜色悄悄掩上,陰暗的林谷吹來一陣徐徐晚風,揚得兩人衣袂翻飛。
聽著那聲音,艷無敵真怕他下一刻便會隨著山風,離她遠去……
驀地,一陣氣血翻騰,司徒墨濯沉然合上眼,他一手壓住胸口,一手則撐住地面。額際冒出冷汗。臉色益發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