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爾心悠立刻嚇得臉色鐵青。「又不是我要你給的錢。」
「事情由你而起。」腳下步伐一頓,他轉身嚴肅的看向她。「我本沒必要管這樣的事,因為你是瀾海的員工所以我才插手,難道你不該對此承擔責任嗎?」
「我也沒請你管啊,是你自己要砸錢的好不好。」早知如此,還不如把錢砸到她身上。
「因為你的行為有可能朝暴力方向發展,我有必要阻止。」說完他抬腕看了看表。「時間很晚了,提醒你最好趕快搭計程車回家。」
「你把我的薪水都扣光了,我連房租都交不起,還搭什麼計程車。」爾心悠哪裡還能心平氣和,一開口幾乎要噴火。
殷宿吉看了她一眼,沉默了幾秒,開口說出讓她想吐血的話。「隨便你。」
他一向厭惡招惹是非,而如今冒雨多管閒事這種行為更是無聊。他眉心微擰,開始反覆思索自己剛剛是發暈了嗎?不然怎麼會有這種行為?
「喂,理事長,既然你也說我是瀾海的員工,那麼在這種風雨交加的夜晚,讓員工搭一下便車也無妨吧。」爾心悠瞄了瞄他的車。
身上都被淋濕了,最重要的是剛剛一耽擱,不知道樂器有沒有被雨水沾到……
殷宿吉轉過身思索了幾秒,在她望眼欲穿之際問道:「你住在哪裡?」
「你答應了?」爾心悠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頓時就開心的跳了起來。
沒關係,如果他真的扣了她的薪水,她一定會一路哭到他的辦公室,哭到淹水淹死他。
「這是你的車?快點兒上去啦,這麼大的雨。」見他沒有反駁,她便自動自發的朝他的車奔去。不,應該說她根本就沒有給他反對的時間。
這到底是什麼人啊!殷宿吉一向冷靜到完美的表情竟出現一絲龜裂,更讓人不悅的是,自己明明可以拒絕,但他卻沒有……
***
事情的轉變往往讓人無法預料。
追根究底是因為那一滴水,確切的說是因為塑膠膜外的雨水很不知好歹的沾上了裡面Bass的弦,於是愛樂器如命的爾心悠便開始鬼哭狼號。
因此,明明是送她回家就能結束的事情,此時爾心悠卻坐在他家客廳裡,堂而皇之的佔用了他的沙發、他的杯子和他的毛巾。
殷宿吉坐在離她較遠的椅子上,雙眼微合似在閉目養神,仔細一看卻發現上眼瞼有些顫動,好似在抑制某種情緒。
他相信這世上有很多直線思考的人,但從不認為自己會與此類人有所接觸,因為腦波頻率不和,絕對不可能好好相處。
但爾心悠便是這樣的生物……她完全不懂得察言觀色嗎?!
她坐在沙發上,用乾爽的毛巾仔細擦拭著Bass,一弦一寸萬分小心,檢查過後再放進保護套中,確定萬無一失了,才隨便清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雨水。
「原來你一個人住。」她一邊擦著自己的頭髮,一邊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熱水,同時打量起周圍的環境。
殷宿吉雙手環抱在胸前,沉默了一會,終於睜開眼看向她。
「你弄好了吧,從這裡出門右轉,十米內就有車站。」
「不用這麼急,雨又還沒停。」隨手將毛巾丟在茶几上,無視主人逐漸陰鬱的臉色,她站起來東看看、西瞧瞧。
客廳裡有專門分隔出一塊看似演奏台的空間,當目光不經意瞥見那打開的琴盒中深棕色的樂器時,爾心悠閒適的神情震了一下。
琴身的曲線是那樣的流暢美妙,她曾一度認為沒有任何一件樂器能夠媲美於它的優雅。
低沉的,舒緩的,輕快跳躍的,各式各樣的樂音在指下經由四弦演繹出不凡的音色。
曾經她也是這樣想的,可是……爾心悠的頭微垂,瀏海遮住了她的眼眸,她突如其來的沉靜引起殷宿吉的側目。
看見她的身體朝某個方向站著,一動也不動,不知為何他忽然有種莫名的異樣感,覺得她的呼吸變得輕微,不同於先前吵鬧的狀態,瞬間沉寂了下來。
有種沉悶、壓抑、很不愉快的感覺。
「喂,理事長,拉一首曲子來聽聽如何?」爾心悠一屁股坐回沙發,伸出食指朝前方指了指。
她背對著殷宿吉,讓他看不見她臉上是什麼樣的表情,只聽得出她的聲音中多了分平緩。
「拉給你聽?」他瞄了瞄演奏台邊放著的小提琴,目光重新回到她身上時,眼神中多了一抹深思。
「你也不想我一直賴在這裡不走吧,拉一首曲子給我聽,我就離開。」
「你不是已經偷聽過了嗎?」
「哎呀,別這麼說……」
「我沒有心情。」殷宿吉逕自打斷她的話,爾心悠的神情一怔,愣了半晌,立刻又笑開。
「沒有心情嗎?我覺得這種天氣、這種時刻,應該很適合演奏Massenet(馬思奈)的Thais Meditation(泰伊絲冥想曲)吧。」
曲目幾乎立刻就在她的腦中浮現,她對自己如此迅速的反應感到詫異。
「我保證,我聽完就走。」爾心悠舉起一隻手來發誓。
殷宿吉盯著她沉吟了片刻,不悅的冷哼了一聲後,才帶著不情不願的表情站起身來,走向演奏台。
「聽完就走。」他長這麼大,從來沒有因這種要求而特別為某個人演奏過。
「當然,當然。」走不走那也得聽完才知道,爾心悠端正坐姿,目不轉睛的盯著他。
他取出那把深棕色的琴,靜靜的站在原地將情緒調整好。之前她就知道這個人漂亮美好的姿態,與優雅的小提琴非常相配,果然要這樣的人,才可以……
殷宿吉和他的琴在一起時,彼此間交融的氣息和共鳴,讓整個空間都祥和了。
爾心悠不知不覺用雙手捧著兩頰,這裡的隔音效果非常好,完全聽不見外面的雨聲,可心中卻緩緩下起了雨,微小的雨點滴在心頭,濺開了陣陣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