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錯了,沒有考慮到公司的生命捏在別人手上,自以為如意算盤打得精,恐怕到最後只會人財兩失。」
金震東笑了。「孫致遠如果這麼聰明,就不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精明有餘,聰明不足,未免太傻。」
「聰明有餘,精明不足,才是最傻的。」金震東提醒她。
秀賢不說話。
「比起又要錢又要命的人,不要錢又不要命的人,豈不是更傻?」他繼續說。
她仍然沒有回答。
「你付出太多了,若再進一步,再想回頭,恐怕不能全身而退。」他直言。
「我現在只能往前看。」她終於開口,這麼告訴他:「如果猶豫,就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金震東沉默。
「把自己打扮好,週五下午五點,我來接你。」最後,他這麼說。
「好,我知道了。」秀賢肯定地回答。
金震東掛了電話。
放下話筒後,秀賢走到客廳,從衣櫃裡拿出一個舊相框,裡面有一張泛黃的相片。
撫摸著相片,秀賢的眸光放柔了許多,不再像平時看起來堅強的她……
「姐,我真的很傻嗎?」對著相片裡的人,她喃喃自語。
從決定回台灣執行她的計畫開始,她的心就一直是堅定的,從來不曾有過彷徨與猶豫。
但是現在,為什麼她堅定不移的信心,開始產生矛盾和懷疑?
將照片用力壓在胸口,秀賢的眼睛瞪著房間枯燥的白牆,她用力的思考、用力的想要釐清心底那晦暗不明的部分……
直到雙眼酸澀,她都不肯閉起眼睛休息。
***
打扮過後的秀賢,令人眼睛一亮。
她沒有化特別濃艷的妝,但身上的粉綠色紗質洋裝,與蓬鬆挽起的秀髮,揭露了她平常在簡單的褲裝下,被隱藏起來的女人味。
她挽著金震東的手臂進場那一刻,陸拓用一種很深沉的眼光注視著她。
秀賢就像根本沒看到他一樣,視若無睹地,與他擦身而過。
飯局並不是以傳統方式進行,孫致遠自詡是文化人,將飯局辦得像自助餐會,還邀請了不少工商界人士作陪,考慮到現場有不少女士,以雞尾酒代替傳統烈酒,把飯局經營得像是酒會。
金震東首先走到孫致遠面前,主人心不在焉地打招呼,然後匆匆離開。
「很明顯的,今天這頓餐晤,只是序幕。」金震東撇撇嘴,低頭對秀賢說。
「孫致遠不打算在這個時候攤牌,目的是想延長亮底牌的時間,以爭取更多談判的籌碼。」秀賢說。
金震東笑了笑,不置可否。
既然孫致遠今天不想談事情,於是兩人分開,各自行動。
秀賢一向不喜歡交際,這個場合沒有她熟悉的人,正好避開無謂的應酬,所以她端了一杯雞尾酒,獨自一個人走到角落,沉默地凝望著一眾賓客,直至陸拓走到她面前。
「你沒告訴我,今天會出現。」他開口第一句話就這麼問她。
秀賢反問他:「現在,每件事情都需要跟你報告了嗎?」然後又說:「何況,我並不知道你今天會到。」
「你跟金震東是什麼關係?」他不追究剛才的問題,卻這麼問。
「你認識他?」
「先回答我的問題。」他說,眼神有一點嚴肅。
「很深的關係。」她回答。
「他是你曾經提過的那名學長?」
秀賢沉默片刻,然後問他:「你想要什麼樣的答案?」
「實話。」他沉下眼。
她凝視了他一會兒,之後一句話也不說,回頭準備走開!
陸拓捉住她的手。「你還沒回答。」
他把她握得很緊,似乎決心得到答案。
秀賢轉過身,注視他的眼睛。「你先告訴我,我為什麼必須回答?」
陸拓瞪著她。
「如果我回答了之後反問你,為什麼『必須』跟你的未婚妻結婚,你也一樣可以給我誠實並且滿意的答案嗎?」
他沉默。
「所以,你根本不應該問我,對不對?」她甚至對他微笑。「我覺得,這個問題,你應該先問你自己。」
話說完,秀賢掙脫他的手,離開他的視線。
陸拓追隨她的身影,臉色鐵青。
秀賢回到金震東身邊。
「我感到,有一道非常不友善的目光,正在瞪著我。」金震東意有所指。
「對不起,我利用了你。」秀賢說。
金震東似笑非笑,無聲問她。
「我知道他今天會到。」秀賢解釋。
「你指的是陸拓?」
「對。」
「所以?」
她抬頭直視他。「你跟他一樣,也需要答案嗎?」
他微笑。「秀賢,不要太聰明。把他吸得更近,你的處境就更危險。」
她的思緒突然飄離了一會兒……
因為有一個男人,曾經說過同樣的話。
「我想離開了。」沉默了一會兒後,她對他說。
「也好,反正,今天的飯局不會有任何建樹。」金震東主動拉著她,讓她挽著自己的手臂。
秀賢的表情有點蒼白。
「既然要利用,那就利用得徹底一點好了。」他笑著對她說。
兩人正要離開,秀賢前方突然有人攔住去路。「我真是沒有想到,你的手腕竟然這麼高明!」
沈竹芳突然現身,當著金震東的面,羞辱秀賢。
秀賢沒想到,沈竹芳也到了。
「你想怎麼樣?」秀賢對她一樣不客氣。
金震東不動聲色。
沈竹芳冷笑一聲。「剛才看到你,我還真不敢相信,以為是自己眼睛花了!一個小小的作家,怎麼可能進得了這種場合?」她看了金震東一眼,又笑一聲。「原來是攀上大老闆了,所以才能大搖大擺的,走進這種高級社交會場吧?」
金震東意味深長地看了沈竹芳一眼,仍不開口,將發言權交給秀賢。
「就算是,跟你有什麼關係?」秀賢保持笑容,眼神卻很冷。「請你讓開,我不喜歡被人擋路,尤其是不懷好意又莫名其妙的人。」
沈竹芳驕傲的笑容消失。「我勸你,不要太囂張,如果我不跟你計較,你就應該夾著尾巴趕快逃跑,這才是你這種人應該做的事。」她的神色看起來平和,但眼神卻陰毒。她繼續往下說:「至於這種地方也不是你該來的,要知道,一個人之所以可憐,並不是因為貧窮或者粗俗讓人瞧不起,而是因為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到了一個不應該去的地方,自取其辱。」話說完,她甚至對秀賢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