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我想在這幢房子裡,跟竹芳一起組織家庭,不過,現在我改變主意了。」果然,他突然這麼說。
「什麼意思?」
「因為,」他對她咧嘴一笑。「這裡既然是這麼有意義的地方,我認為應該留給最心愛的女人。」
秀賢的眸子略閃,不過她仍然正眼直視他問:「陸先生,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陸拓的笑容更深,似乎她的問題頗耐人尋味。「回想起來,剛剛訂婚的時候,很多媒體都揣測,我跟竹芳的婚姻是利益聯姻,這件事,你不可能不知道?」
「我當然知道,當時佔了報紙最大版面,媒體全都在討論這樁婚事。」
「所以,呼應我剛才說的話,道理就很清楚了。」他狀似輕鬆地說。
秀賢沉默半刻,她反而覺得疑惑。「陸先生說得這麼坦白,難道不怕我把你說的話一字不漏地寫出來?」
「我會說就不怕你寫,不過這條新聞已經過時很久,況且當時新聞也炒得很大,相信讀者已經倒胃口。如果你不介意舊聞重播,可以再寫一遍無所謂。」
「媒體片面揣測跟經過陸先生親口證實,是不一樣的。」
「對,是不一樣。」他低笑。「不過現在沒有人會介意,這種報導頂多提供眾人茶餘飯後的閒聊話題,不具有任何殺傷力。」
秀賢還沒開口,陸拓就接下說:「不過,只有一個人例外。」他接著說:「我想,你要是真的把我說的話寫出來,受傷害的,只有竹芳一個人。」
「她會受到傷害,就證明她在乎你,你們是利益婚姻的說法就不成立,至少站在她的立暘,她是愛你的。」秀賢說。
陸拓看了她一會兒,他深沉的眼眸盯視著她,好像要看穿秀賢的眼底。
「老實說,你說的話讓我很意外,常秀小姐。」半晌後,他徐徐說。
秀賢沉默的時候,他又接下說:「我很意外,會說這種話的女人,為什麼會在我的未婚妻面前接我的電話,並且提到前天晚上我跟這個女人共進晚餐的事?」他咧開嘴,態度好像很平和淡然。
然而秀賢明白,實則上他是在質問自己!
「在電話中我已經解釋過,之前沒辦法接電話的原因,至於與沈小姐一起吃飯的時候接你的電話,只是巧合──」
「在你身上實在有太多巧合了,常秀小姐。」他收起笑容。
秀賢瞪著他,屋子裡,偌大的客廳突然安靜得接近詭異……
「告訴我,」他低嗄地說:「名辯才無礙、口若懸河的女人,不但容貌美麗而且反應奇快無比,再加上若即若離、讓男人捉摸不定的態度!這樣的女人,有幾個男人,可以逃出她的手掌心?」
秀賢看著他。
但她的眼神是迷離的,她的態度是冷若冰霜的……
「陸先生,你的問題我沒辦法回答。」她說:「如果我做了什麼事造成你的誤會,那麼很遺憾!既然這幢房子對你的意義重大,我覺得自己不應該在這裡。」話說完,秀賢轉身就走。
陸拓突然捉住她的手臂──
秀賢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陸拓已經繞到她的面前。「以前,我曾經費盡心機想得到一個女人。那個時候我非常有耐心,因為當時我認為,如果得不到她,我就會失去全世界。」他深沉地看著她說。
秀賢慢慢抬起眼,清澈的眼眸瞪住他,兩人的眼神接觸,彼此角力。
「對這個女人沒有興趣嗎?」他瞪著她低笑。「從來沒有人報導過,這是有價值的獨家。」
她仍然沒有開口,臉上的表情卻變了。
「你想讓我自己說出來?」他揣摩她的心態,忽然被她的眼神勾引住,那裡面有一種吸引他的、似曾相識的、像火一樣熱又像冰一樣冷的,熟悉的東西……
「但是我不會這麼容易就說出來,滿足你的好奇心。」他低嗄地說。
秀賢忽然笑了。「陸先生大概還是不清楚,我的工作不只是因為好奇心。」
「那麼還有什麼?不只是對我的好奇,難道有比好奇還要更深一層的東西?」他充滿曖昧地暗示。
「什麼叫做比好奇還要更深一層的東西?」秀賢反問他:「是理智嗎?還是對於新聞採訪的熱情與正義?」故意誤解他的暗示。
他捏緊她的手臂,不知是忘情或是有意,捏痛了她。「比理智更深一層的東西是什麼?我曾聽說過那好像叫做『感性』,是一個女人告訴我的東西!」他進一步暗示。
他們之間的距離很近,近得秀賢能聞到他身上的古龍水味……
「陸先生的工作壓力可能太大了,因此想像力過度發揮,或者將記憶剪接之後與現在的現實連結在一起,成了半真實半虛幻的錯覺,這種現象在專家的眼中是因為壓力引起的,叫做『記憶錯位』。」她半認真地對他解釋:「人類活動是需要理智的,感性只是一種本能。舉例控制『好奇心』所需要的是理智,人類產生『好奇心』的本能才是感性。如果放任感性不加以控制,將理性置之不理,或者讓感性超越理性,那麼很快就有災難發生了。」她微笑著,好整以暇地,一字一句地說明。
他瞪了她半晌。
一會兒後,他放開她,眼神玩味。
「陸先生的生活太忙碌,忙碌又制式化的生活容易讓人心情沉悶,難免一時混淆,不足為奇。」她客套地打圓場,語調與表情都看似平常而且很冷淡。
他瞪著她,過了片刻才開口:「對,我的生活確實太過於制式化,也許,」他衝著她一笑。「應該有一點新鮮的刺激。」
秀賢不動聲色地看著他。
「不過,現在我工作太忙,實在沒有時間玩遊戲。」他沉下眼,神色回復正常,跟剛才已經判若兩人。「現在我想要的,是瞭解站在我面前的這個女人,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你想要的,真的只是寫一篇文章這麼容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