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賢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對他說:「你想知道的事情,今天我都會告訴你。」
沈傑屏息,等她繼續往下說。
秀賢喝了一口冰咖啡,然後才對他說:「如果我大姐知道,你到現在還這麼關心她的事情,她一定會感到非常安慰。」
這一瞬間,沈傑迷惑住了。
他瞪著秀賢,彷彿聽到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你剛才說……大姐?」
「是的,」秀賢的聲音很溫柔。「我剛才提到的人就是『大姐』。」
沈傑怔怔地瞪著她,表情充滿困惑。
「張秀慧,」秀賢開始解釋:「這個你一聽到名字就答應赴約的女子,就是我的大姐。」
沈傑仍然說不出話,只是表情已經變得嚴肅。
「我知道你聽到這個消息一定很驚訝,我很抱歉,一開始沒有跟你表明我的身份,因為我不知道你是敵人還是朋友。」
「你,」他的聲調僵硬。「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秀賢沒有馬上回答,她看了他一會兒,然後才說:「我一直住在美國,因為我很小的時候就被一對美國夫婦領養,所以我跟大姐有將近十多年沒有見過面,只能透過書信和e-mail聯絡,一直到三年多前我才回到台灣,當時回來是因為想見大姐與我的生母,但是──」她突然停下來,稍後才繼續接著往下說:「我最後一次回到台灣、之後選擇留在這裡,一直到現在,原因是因為大姐的一本日記。」
話說完,秀賢隨即從手提袋裡拿出日記本。
沈傑瞪著那本日記,看到封面的筆跡……
他第一眼就認出,那確實是秀慧的筆跡。
「你是怎麼拿到這本日記的?還有,為什麼突然跟我說這些話?」沈傑問她。
他的情緒看起來壓抑得很好,但是秀賢看得出來,他此刻其實非常激動,因為沈傑的兩隻手掌,都已經握成拳頭。
「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就感覺到你不太一樣。你很有正義感,勇於說出內心想說的話,這些特點,都讓我對你的印象很深刻。」
「就因為這樣?」他並不相信。
「當然不只這樣,」秀賢笑了笑。「我會找你,最重要的原因,是因為在這本日記裡,你的名字出現很多次。」
「秀慧,她在日記裡提到我?」沈傑的表情鬆弛下來,變得柔和。
「對,」秀賢點頭。「她提到你,並且表示對你的感激,因為你曾經幫過大姐很多次。」
沈傑垂下眼,思考片刻,然後問她:「我們見過幾次面,當時你都沒有表明身份,現在為什麼突然告訴我你跟秀慧的關係?」
「我不是一個容易相信別人的人。」秀賢非常直接地這麼告訴他。
沈傑愣住。
「就算大姐在日記裡提到,你曾經幫助過她,我也不能馬上就相信你。並不是因為我不相信大姐,而是因為大姐太容易相信人。」
他皺眉頭思索,似乎有想不通的問題。「你還沒告訴我,秀慧她為什麼把日記交給你?」
「日記不是大姐交給我的。」秀賢平靜地告訴他:「這本日記,是我在大姐的病房裡找到。」
「病房?!」
「對,」秀賢看了他一會兒,然後才告訴他:「三年多前大姐曾經遭遇過一場很嚴重的車禍,因此住院。」
「那現在呢?」沈傑再也壓抑不住情緒,他激動起來。「現在秀慧她──」
「日記已經在我的手中,難道你還不明白結果是什麼嗎?」
「你說什麼?!」沈傑瞪大眼睛,想到了可能性,卻不敢相信。「你到底在說什麼?你說清楚一點──」
「我大姐已經去世了。」秀賢告訴他。
她的表情很冷靜。
沈傑愣住了,他好像突然失去反應的能力。
「我知道你不能接受,但是很抱歉,這是事實。」秀賢對他說:「我一樣不能接受,即使在時間已經經過這麼久以後。」
她的態度雖然平靜,但是眼神卻掩不住流露出的哀慟之情。
她跟秀慧雖然很多年沒有見面,但是一直有書信往來,後來兩人使用網路通信,藉由書信,姐妹倆幾乎任何心事都會向對方傾訴,也因此,感情甚至比一般生活在一起的姐妹更好。
「她,是怎麼去世的?」沈傑僅僅這麼問。
「車禍。」秀賢回答。
但是,她說的並不是事實。
沈傑的表情看起來很悲傷。
之後,他竟然還為了秀慧流下淚水。
秀賢看到他的眼淚,因為他的真情流露,也勾起了秀賢的憂傷。
她等了很久,然後才往下說:「我相信,去世的人一定能感受到溫暖,只要在陽間仍然有人懷念著她。每一份思念,都將化作和煦的春陽,安慰死者的靈魂。」
沈傑慢慢抬頭凝望秀賢,他的臉上已經掛滿了淚痕。「我,很後悔,」他的聲音沙啞、哽咽。「我實在很後悔……那個時候,沒有對她表白過……我的心意。」
秀賢垂下雙眼。
她沒有猜錯,沈傑拒絕亞玟,確實是因為秀慧。
沈傑繼續往下說:「如果那個時候,我可以鼓起勇氣告訴她,可能……現在可能……一切都會不一樣。」
他太過於哀傷,幾乎已經沒有辦法控制自己。
這是一個真情至性的男人。
秀賢凝望著他,決定今天到此為止。
她收回日記,沉默地站起來甚至沒有道別。
留下悲傷的男人與他過往的遺恨獨處,秀賢一個人安靜地離開。
***
秀芸一回到家中,就看到秀書嘟著一張嘴坐在客廳裡。
「你幹嘛?今天怎麼沒到圖書館唸書,這麼早就回來啦?」秀芸在門口一邊脫鞋,一邊問秀書。
秀書沒搭腔,好像在生氣。
「幹嘛?誰惹你呀?看你好像不太高興的樣子,一個人生什麼悶氣──」
「我才不是一個人生悶氣呢!」秀書回過頭,瞪著秀芸。「我生氣還不是因為三姐你,你太過分了!」
「過分?」秀芸把鞋子踢開,走上前理論。「你吃錯藥啦?幹嘛說我過分?好好的你又哪根筋不對了,看到我回來就莫名其妙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