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她不禁暗斥自己想得真遠呵。
利正揚注視著她被熱水泡得氤氳生暈的粉顏,沒有半點不悅或是沮喪,宛若只是談論個話題罷了。難道她不會在意嗎?不會覺得他這麼說,好像要的只是孩子,而無關生母是誰?
「你喜歡小孩子嗎?」她又問。
他垂下眼。「喜歡。」
「很難得耶,這年頭還有你這種愛小孩的男人。」要不是手得抓著覆在胸上的毛巾,她還真想給他拍拍手。
「是嗎?」頓了下,他反問:「你呢?」
「不知道。」回答得簡潔有力,毫不拖泥帶水。
想都沒想過這個問題。
「討厭嗎?」
「也不會。」她想了下。「但是,我想,要是自己的孩子,沒道理不愛。」
「自己的孩子嗎?」他沉吟著。
「嗯?」她沒聽清楚。
「沒事。」心底突地油生一股失望,沒來由的教他不舒服。
凌千絹眨眨眼裝可愛,發現他的視線根本沒落在她身上,只是半垂著眼,像是在沉思什麼。
又靜默下來了。
是她搭錯話了嗎?剛剛的氣氛明明還不錯的啊,她拋球給他,他都會打回來的,為什麼下一刻又停住了?
她心裡哇哇叫著,決定再辟戰場。
「那個,利先生,今天婚禮的流程,你還滿意嗎?」哇咧。她怎麼會用這種對客戶的說法!
微挑起濃眉,他將擋在長睫前的劉海撥到腦後。「可以。」頓了下,他似有若無地勾起唇。「還滿有意思的。」
很夢幻的古歐風婚禮,把身旁的工作人員忙得人仰馬翻,唯有他們這對新人最輕鬆,打扮得像對洋娃娃,供人欣賞灌酒而已。
最特別的是,新娘兼任婚禮總監,穿著婚紗指揮大局,這種狀況可不多見。婚禮上,她看起來精明俐落,但現在的她看起來多了分鄰家女孩的嬌柔,到底哪一個才是她?很出乎意料的,她勾起他極大的興趣。
她心頭強震了下,因為他慵懶的姿態,尤其他一揚笑,臉上剛硬的線條瞬間柔和。那柔軟的線條像是一束光線,打落枝上的葉,葉落進她無波的心湖,震起圈圈漣漪。
她轉不開眼,心莫名的蠢動。
瞥見他詢問的目光,她才驚覺視線纏繞得太露骨,快快轉移,乾笑兩聲,趕緊再問:「你喜歡嗎?下次我可以弄個更好的。」
「下次?」利正揚挑起濃眉,微勾的唇角有著一抹不解的笑意。
「對啊,下次……」突地意會自己失言,凌千絹凝住的笑容變得很尷尬,很想再把臉埋進水裡,把自己淹死算了。
哪裡來的下次?
結婚的不就是她跟他?
「哈哈哈——」
她猛地抬眼,水亮眸子映著他笑得放肆的神采。他的表情像個大男孩,而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利總裁。
察覺自己的放肆,利正揚斂起笑,輕咳兩聲。「水有點涼了,要起來了嗎?」
「你先上去,我等一下就上去。」拜託,還很陌生的兩個人,突然要這麼裸裎相見……她心臟還沒那麼有力。
利正揚沒說什麼,赤裸裸起身,一點都不扭捏。
凌千絹閉上眼睛,告訴自己非禮勿視,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眼睛像是有了自己的主張,很失控地探向他的背影。
嗯,他的大腿強而有力,就連臀也是緊實俏挺,背是典型的倒三角形,壯而不碩,水滴從發不斷滑落……
正要斥責自己的視線太露骨,卻發現——
是熱水泡紅的嗎?嗯,他並沒有泡過肩頭,那麼他耳朵泛著紅會是為了什麼?難道,是害羞?
想著,不覺笑意微勾。
她經手的新人上百對,但她認為,上百個新郎,沒有一個比得上他。
她想親近他,瞭解他為什麼要相親。
想歸想,但真正要踏進那未知的世界,心臟不夠有力,還是很難捱的。
凌千絹努力吸、吐、吸、吐,緊張得快要缺氧,手腳很沒用地抖了起來。
幹麼呀,上戰場嗎?
怕成這樣,她還叫凌千絹嗎?
不過是幫他生個孩子而已,沒必要這麼緊張好不好,他又不會吃人,更沒有暴力傾向,雖然淡漠但溫柔有禮,相信他是個正人君子。
可是,床笫間,有幾個男人能當君子?
看了眼掛在浴室外頭更衣間的大鏡子,她看著鏡中身穿超性感睡衣的自己,長髮被她吹得蓬鬆,嫵媚的垂落在雪白頸項。
迷人得要死,是男人,都會長出獠牙吧。
啊啊∼她可不可以後悔,來場閃電結婚,閃電離婚?
就連陸克翔都未攻陷的身體,要她怎麼能夠接受一個陌生人碰觸?
「千絹。」
嗚哇,凌千絹原地跳高,落地時,魂魄還懸在半空中。誰啊,是誰在叫她?不要嚇她啦!
「你還在泡澡嗎?」門外是利正揚淡而無波的口吻。
「沒,我泡好了。」她哪裡有心情再泡下去?
「那就快出來吧。」
「……好。」她來了,就要來了,再給她三秒喘口氣。
深呼吸一口,她閉了閉眼,用盡所有氣力鎮壓心底無邊的緊張,然後轉開門把,像個不可一世的女王踏出第一步——
「小心!」
凌千絹驚呼了聲,撞進一堵肉牆,透著衣料熨燙她的心。
她女王的第一步就滑倒,看來前程坎坷極了。
「你沒事吧。」男人繃緊的嗓音從她頭上落下,顯然被她差點滑倒的姿勢給嚇到。
「我、我沒事。」她乾笑著,想要站直身子,卻發現他似乎沒意願要放手。「利先生?」
利正揚收攏雙臂,在她的驚呼聲中,輕而易舉將她打橫抱起。
嚇到無法反抗,她瞪著那張圓圓的大床,還有……上頭很飄逸的粉色公主簾,心在顫跳,想要大叫,然下一刻,他轉了個彎,把她擱在房內那組沙發上頭,開了電視,替她倒了杯紅酒。
動作一氣呵成,迅速如雷,她看到傻眼。
「有想看的電視節目嗎?」他坐在她的身旁,轉動著遙控器。
凌千絹還在震愕之中。「沒。」她一直以為他會直接把她拋到床上,然後像隻野獸般地將她撕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