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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頁

 

  「正揚……」她眉頭緊蹙,好恨自己不懂怎麼安慰人。

  不該再沉入這種悲傷的氛圍,但是她卻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他才能放過自己。

  所以,她只能靜靜地聆聽。

  「還有,你看地上這條毛毯,是君君說她喜歡凱蒂貓,我特地為她買的,還是她最愛的粉紅色。」

  利正揚像是被啟動開關就再也停不住腳步的機器人,開始機器化地講解房內每一樣日用品的由來與典故,每一樣都是君君喜歡的,君君想要的,卻都來不及使用的,沉喃著一屋子的遺憾。

  「我知道君君行走不方便,所以我特地請人改建這屋子,弄了座電梯,就是為了她,可是,為什麼她還沒有用到就走了?!」無波的嗓音到最後竟莫名地掀起怒濤,像是在痛恨這世界的不公平。「我為她蓋起城堡,她卻連一晚都沒住過……她的一生都在醫院裡,除了去樂園那一日,她根本沒踏出過醫院!」

  被他低調的怒吼給激痛,她一把將他抱著。「正揚,你不要這樣……」

  她知道他發洩得不夠,在喪禮上他表現得太過冷靜,事後他一樣努力地粉飾太平度日,但他的心裡埋了一顆未爆彈,在最深處悶聲低燃著,努力地想捻熄卻又控制不住地焚燒著。

  他在抗衡,想辦法安撫自己,但心裡就是有把抹不去的痛燒燙著他的靈魂。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自家企業就是經營藥品開發,但我卻製造不出能夠救她的良藥。」他目光猙獰,俊臉扭曲著。

  「那不是你的錯!」

  「那是誰的錯?君君的錯?醫院的錯?還是……」他瞪向擺在桌上的七星燈。「還是這該死的東西的錯?!」

  一個箭步上前,他揮去桌面上的燈,拉扯著電線,瞬間爆出火花。

  他憤怒、痛苦,腦袋蘊藏著太多的情緒,像是要逼得他發狂。

  「正揚,你不要這樣!」

  「不然你要我怎樣?」他目光邪詭如炬。「你告訴我,我應該要怎麼做,才能甩得掉這深深的罪惡感?」

  「你為什麼要有罪惡感?你照顧君君七年,七年耶,不是七天耶,你已經做得很好了,難道你忘了君君走時臉上是掛著笑的?她還說過下輩子要再跟你當父女,你記不記得?」凌千絹惱聲咆著,哭著。

  噢!她已經不想哭了,可他老逼著她非哭不可。

  「你不懂!」

  「我又是哪裡不懂?」

  利正揚昂藏的身軀頹喪地跌坐在地。「我曾經恨過君君……」

  「嗄?」跪坐在他面前,她認真地審視著他。

  「君君出生後,她母親逃離了我們,我就像是被迫拋進水中,每天被逼到無法呼吸,想離開水面,又放不下她。所以我好恨她的存在,折磨著我。」他悲傷地搗起臉。「君君現在離開了,我以為我可以回到原本的世界,自由的呼吸,但為什麼我卻忘了在水面以外的地方如何呼吸?離水的我,簡直像是要死了……」

  她將他抱進懷裡,親吻著他的發、他的額。「那是人之常情,你那時候畢竟年輕,突然面對人生這麼大的變化,心裡有怨懟是天經地義的,但終究你還是沒放下君君,你盡全力地救她、照顧她,你做得已經夠好夠多,夠了。」

  「不夠,根本就不夠,若我做得夠,為什麼君君會離開我?」

  「生死有命啊,你不知道嗎?就算是醫生也不是神,沒有辦法百分之百地左右著人命。」她更加用力地抱緊他。「君君的死不是結束,而是另一個開始,她沒有消失,她只是回家,回到無病無痛的世界裡而已,你要為她開心,她再也不痛了。」

  「真的嗎?」

  「真的。」就算不是,她也會說是,只要是能夠安慰得了他的話,哪怕是鬼話她也照扯!

  「你知道嗎?茂洋跟我說,君君一直很高興多了個媽咪,因為知道我多了個伴,所以她不再為我擔心。那麼小的孩子,居然在擔心我,怕我寂寞、怕我孤零零的,但她沒有想到她自己也是都孤零零的?」

  「……不要再說了。」

  「她的身體明明就承受著常人無法想像的痛苦,但她卻從沒在我面前喊痛過,不管扎幾次針、吃幾次藥,她從沒說過苦,還一直擔心著我,而我卻曾經那樣的恨過她,甚至恨她為什麼不死?!」他無法原諒自己。

  「不要再說了!」她惱火地吼著,捧著他的臉,搖晃著他。「利正揚,你給我清醒一點,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不要給我自怨自艾!你給我用力地活,為了君君而活,你要知道君君如果看見你這個樣子,她會多難過!」

  他直瞅著她,硬是將眸底的悵惘傳染給她。「我愛上你,我恨不得能夠每晚都跟你和在一起,我根本不想去看君君,我不希望她在你心中佔了那麼大的份量,我是個自私的父親……」

  「利正揚!你為什麼那麼死腦筋,硬是要把罪住自己身上攬,照你這種說法,是不是我也有錯?」那只是心底的小小抱怨,為什麼要將它膨脹成這麼大的罪愆?是我帶朱汶去看君君,害她情緒激動,都是我的錯!」

  「那是我的錯,與你無關。」他堅持著自己的想法,固執地認定自己是間接戕害女兒的真正兇手。

  凌千絹氣惱地放開手,脫口說:「你可以不用把自己想得那麼可悲,君君根本不是你的女兒,你可以不用為她那麼傷悲!」

  原本是打定主意讓這件秘密隨著君君的死去一道離開這個世界的,但她實在受不了他硬是把罪往身上准,把自己逼進死胡同的做法。

  「她是!」利正揚像只負傷的野獸咆哮著。

  「她不是!」只要他不再繼續悲傷,她不介意自己當真正的罪人。

  他瞪視著她,憤懣的眼神像是企圖將她切割搗碎成沫。

  「朱汶說,君君不是你的女兒。」強咬著牙,她正視他滔天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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