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蔚目瞪口呆,「丹青,你哥哥……好有禮貌。」
什麼禮貌?他們只不過專會在女性面前裝紳士、扮斯文啦!沈氏風度,哼哼。沈丹青不屑地冷哼,幾乎忘了自己同樣具有家族遺傳。
「他叫行書?」
「對,就是書法裡的行書。我們家四兄弟是依照琴棋書畫來命名的。唉,我媽媽一時高興,可害慘我們了。」
「你不喜歡自己的名字?」
「其實我算好的。」他笑,「為了我媽媽一時興起,他們在學校可被同學笑慘了,尤其我三哥,老被人追著問為什麼人家顏行書打籃球打到可以主演『MyP情人』,他卻連小人物三步上籃也不會,搞得他快發瘋了。回來想跟媽媽抱怨,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為什麼?」她嚮往地聽著。
「因為在我們家,媽媽就等於是至高無上的神,我們四兄弟還有我爸,沒人敢惹她。」
「怕她生氣嗎?」
「不,怕她難過。在這世上,我們最不願意做的事就是讓她難過。」他低聲道,神情好溫柔。
她不禁癡癡望著。
「啊。」察覺她的凝視,他臉頰泛開可疑的紅,「聽我講這些一定很無聊吧?你肚子餓了吧?要不要下樓吃飯?」
「我不餓。」她搖頭,「我想繼續聽你說。」明眸渴望地瞅著他。
那眼神狠狠牽動了沈丹青,他深吸口氣,鎮定過於急促的心跳,然後繼續說著家庭故事,直到疲倦的她甜甜入睡。
第十章
待丁蔚再醒來時,天光已從窗簾縫隙透了進來,她驀地坐過,退了燒的腦子終於清清楚楚地意識到自己正身處於陌生的房間裡。
她眨眨眼,好一會兒不知所措,數秒後,房門開啟了,走進一個氣質優雅的女子。
她對她微笑,「你醒啦?覺得好些了嗎?」就連她的聲音也是溫溫柔柔的。
丁蔚怔怔地點頭,「請問你是——」
「我是丹青的媽媽。」
「沈媽媽?」她輕喚一聲,望著女人既美麗又慈藹的容顏,心中一動。
他媽媽——丹青真幸福,竟然有這樣一個媽媽,他真……真幸福啊。
「來,我看看。」沈母將柔嫩的玉手放上她的額,試了試溫度,「燒完全退了。」低眸望她,「頭痛嗎?」
「不痛了。」
「肚子餓嗎?」
「有點。」
「那下樓來吧。丹青為你燉了一鍋雞湯。」
「丹青……」她嗆了嗆,「燉雞湯?」
「嗯。」沈母輕輕地笑,「他還再三吩咐我,一定要弄給你喝,一個早上嘮叨了不下十次,好不容易才甘願出門去上學。」
他幹出這麼誇張啊?
丁蔚不禁臉紅,「對不起,為了我麻煩你了。」一面囁喏,一面乖乖跟著沈母下樓。
「麻煩?我一點也不麻煩啊。」沈母笑,「麻煩的是我那四個兒子,尤其丹青,他一個晚上都沒睡。」
她心一跳,「真的?」
「嗯。」沈母點頭,若有深意地望著她,「看來他很在意你。」
她驀地垂落眼睫,雙頰更加發燙。
「坐下來吧。」沈母招呼她在店桌旁坐下,遞了碗熱湯給她,「慢慢喝,別嗆著。」
「嗯。」丁蔚乖乖點頭,抬起楊匙,一口一口舀著,偶爾瞥向沈母的眼神掩不住孺慕之情。
後者似乎看出了,嫣然一笑,「你叫丁蔚吧?」
「啊,是。」她連忙應道。
「丹青告訴我,你剛轉學到南方時,還穿男生制服。」
「啊。」她臉又紅了,不知如何解釋,有些尷尬。
「這倒好玩,你跟丹青恰恰相反。」沈母笑道,明眸閃過某種類似淘氣的輝芒,「你穿男裝,丹青卻穿女裝。」
「嘎?」丁蔚一愣。
「你不知道嗎?小時候他三個哥哥曾經千方百計騙他穿裙子。」
「什麼?」
「你不知道?」沈母呵呵地笑,「丹青要知道我說了肯定想殺了我。」話雖如此說,她卻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
「丹青……穿裙子?」完全想像不出那是什麼樣的畫面,可丁蔚發現自己想看,非常非常想看——「為什麼他哥哥要騙他穿裙子?」
「因為他們想要個妹妹。」
「妹妹?」
「一個可愛的妹妹。所以知道我又生了一個男孩子,他們好失望,我老公也很失望。」
「失望?男孩子不好嗎?」一般人不都重男輕女嗎?
「不是每個人都這樣的。」彷彿看出她想什麼,沈母柔聲開口,「男孩也好,女孩也好,我都喜歡,不過他們倒寧願家裡有個小公主。」她頓了頓,「丁蔚,你如果生在我們家,肯定會被一群人寵上天。」』
是嗎?有爸爸,有媽媽,還有三個哥哥疼她——
聽來確實令人嚮往,非常嚮往。
丁蔚發現自己胸口微微抽疼,「那丹青怎麼辦?他小時候……一定常常被哥哥欺負吧?」
「那是當然啦。」沈母眨眨眼,「所以他小時候經常希望自己是女生就好了。」
可他不是。「好可憐。」
「不是這樣的。」沈母搖頭,她頓了頓,望向丁蔚的眸燦亮溫暖,「知道他後來跟我說什麼嗎?」
「什麼?」
「他說,他很佩服他爸爸。」說到這兒,沈母忽然又笑了,「不是我自誇,我的孩子們都很仰慕我。」
看得出來。
丁蔚急切地點頭同意,她是個很容易讓人傾慕的女人,那麼優雅,那麼溫柔,像最美麗的月光女神,慈藹地指引著歸鄉遊子的路途。
「丹青說,他本來一直覺得我了不起,可後來發現,爸爸才真正是最厲害的人。」
「為什麼?」
「因為他爸爸竟然能讓這樣的我甘心嫁給他。」沈母淡淡地笑。
丁蔚聽著,不禁怔了。
「他說,他不必當女生,可他要成為最好的女生會喜歡的男生。」沈母說,忽地噗哧一笑,「是不是很傻?」
不,不傻,一點也不。
丁蔚恍惚地抬眸,靜靜望入沈母墨幽深邃的眼瞳。那眼睛,跟丹青的好像啊,原來他是遺傳了媽媽——
「是不是該打個電話回家了?」沈母溫柔的嗓音拂過她耳畔,「你爸爸一定很擔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