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一聽御首要捐出半片肝,他們先是臉色大變,繼而憂心忡忡地勸他要再三思,捐肝一事非同小可,不可等閒視之。
「御首,千萬不能逞強,全城的人民還得依賴你的帶領,你毋需為她了的安危負責。」不知兩人戀情的某人以為薩塞爾是為了責任感才冒險,力阻他為個人而犧牲大我。
「是呀!御首,多為我們想想,這一刀切下去,你起碼要休息十天半個月才有精神辦公事,後續的調養也不能馬虎。」年輕人呀!就是氣太盛,從不考慮後果。
「御首,手術的風險無法預知,你要多為自己保重,她已經活得比我們長壽,應該足夠了,真救不了就別勉強。」生死由命,強求不得。
面對種種反對的聲浪,靜默的薩塞爾只是面無表情的由著眾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勸阻,充耳不聞地調適自己的呼吸,不受週遭吵雜的聲音所干擾。
當瞧見醫官帶了十數名醫護人員走近,他才緩緩起身,左手臂一抬,四周立即安靜無聲。
「我明白各位對我的愛護,也深切地感謝你們的關懷,但我相信你們應該會體諒我的心情,當我們最重要的人面臨生死大關時,我想各位也會竭盡所能讓他們度過難關。」他頓了一下,卸下嚴厲神色,換上深情男子的無悔。「我心亦然。」
「御首……」怎麼感覺像生離死別,太感傷了。
「裡頭躺著的是我最摯愛的人兒,我愛她勝過於自己,我不想再也沒機會對她說一句『我愛你』,所以請原諒我的私心,要辜負各位的厚望了。」
一說完,薩塞爾深深一鞠躬,隨著醫官走入人生的另一頁。他態度從容,神情謙卑,為了愛,他回歸平凡的男人,而非高高在上的御首。
當手術室的門一闔上,門外哭聲不斷,為他深情的告白而動容,也為兩人的安危而擔憂,他們靜靜地等著,任由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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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他們輸血又捐……捐肝給我?!」
不知是日陽棺的低溫因素使得出血量少,易縫合,或是天生體質關係,原本預估會再晚五個鐘頭醒來的方緹亞提前清醒,渾然不知自己發生什麼事。
她睜開眼看到陌生的環境,其實那一瞬間她是十分害怕,但是看到躺在隔壁病床的安雅,她的不安少了一大半,開始有心思東瞄西瞧。
拜二十四世紀科技所賜,她雖抽光鮮血又注入新血,肚子上換肝手術造成的傷口並不大,根本不像動過如此重大的手術,術後的復元情形比想像中好很多。
不過當她聽卓文音繪聲繪影地描述當時的緊急狀況,她也跟著心驚膽跳地屏住呼吸,不時倒抽著口氣,為自己的危急捏把冷汗。
在聽到安雅為了救她願將全身的血液給她時,她頓時紅了眼眶,再得知讓她繼續活下去的肝來自她愛的男人,兩行清淚順頰而下,滴濕了枕頭。
「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傻?我的命是偷來的,老天什麼時候想收回就收回,人力根本無法阻止,何必為了我而活受罪呢?」傻呀!兩個傻子,她該用什麼來還?
泣不成聲地任由淚水往下滑落,方緹亞對兩人的犧牲是既感謝又怨懟,因她一個人的病痛而拖累兩個人,她真的開心不起來,很想指著他們鼻頭痛罵,兩個不知死活的笨蛋。
死一人總比死三人好,他們到底會不會基本算數,幹麼拿命相搏,她的命不值錢,早在三百多年前就該死了,就算再死一回也沒什麼大不了,也許這才是她該走的路。
「緹亞姊,你別哭了,哭壞了身體我沒法向御首交代。」怎麼辦?她沒學過安慰人。
「薩塞爾呢?他在哪裡?」為什麼不見他,是不是他出了意外?
「緹亞姊放心,御首沒事,他在另一間病房休息,大概再過個兩、三小時就會醒過來。」她半步也不敢離開,所以對御首的情形也不太清楚,只能單憑猜測。
安雅學姊在抽血前特別囑咐,要她小心美莉亞女士和烏絲坦,怕她們會趁機出手,讓大夥兒好不容易費心救回來的嬌人兒遭慘殺害。
寸步不離的卓文音相當盡責,她已經連續十八小時未闔上眼,雙目圓睜地保持警戒,以防有人突然闖進病房,給予致命一擊。
「真的嗎?那我就放心了。」方緹亞鬆了一口氣,伸手抹去頰側淚水。
她一向不愛哭的,卻不知為了什麼,最近老是落淚,好像沒關緊的水龍頭,動不動就淚流滿面,真是丟臉。
「是該放心,你不曉得我有多著急,你們一個個躺在手術室裡,只有我一個人在外面等,那種擰心的焦慮我這輩子都不想再受了。」一次就夠她嚇了,終生難忘。
方緹亞虛弱地笑笑,輕拍她手背。「難為你了,小音。」
一句難為你,情緒繃到極點的卓文音突然放聲大哭,「不要再嚇我了,我……不要你死……我真的被你嚇得六神無主,一顆心臟差點從胸口蹦出來。」
想起方緹亞當時手腳冰冷,呼吸微弱,鮮血一滴一滴地流個不停,滿地是她滴成血池的模樣,那一幕她永遠也忘不了。
「好,我不死,你也別哭了,剛叫我不要哭的人哭得比我還大聲,你羞不羞呀你!」方緹亞取笑道。
她微微臉紅地抽噎著。「我擔心嘛!誰教你生病都不說,害我們操心。」
對自己失態的痛哭,她難為情地發惱。
方緹亞馬上喊冤,「我哪曉得自己身體出了狀況,只是覺得累,沒精神而已,真要說出來,恐怕你們會笑我太好命,閒出病來。」
「哪會,起碼我們會注意你,早點發現你的不對勁。」而非等病發了才措手不及,差點急白了發。
她笑了笑,感到疲累地闔上眼。「醫生有沒有說我幾時能出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