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幾個字簡直像是從雪白編貝般的美齒間磨出來的,令人聽了毛骨悚然。
「既然你這麼不甘願,那,一開始為什麼要同意?」羅可茵神氣的濃眉皺了起來,大惑不解。
被這麼一問,好像被說中了什麼虧心事,趙湘柔突然又喪失了聽力,裝作沒聽見好友的質疑,開始一樣樣把桌上的東西放回包包裡,忙得很。
奇怪了,這裝聾作啞的招數,不是一向用在陌生外人身上的嗎?羅可茵詫異地望著裝忙的美女,心中越來越覺得古怪。
疑雲重重啊。
*** *** ***
哪有什麼疑雲,不就是被脅迫的嗎!
趙湘柔牽著大狗,正確點說,是被大狗拖著狂奔的時候,心裡已經詛咒狂罵過某人無數次;對於自己有苦說不出的處境,更是憤怒到極點。
原來有把柄落在別人手中是如此痛苦的一件事;有話不能對好友說,有怨氣不能正當地發洩,更是苦上加苦。
晚上十點,趙家所在的台北近郊山區已經很安靜,人煙稀少,趙湘柔卻得冒著細雨摸黑帶狗出來散步,心情十分惡劣。
而菲菲當然不懂她的心事,每次散步就是它最快樂的時候,一出門就完全忘記自己是一隻狗,以賽馬的姿態出現,全力衝刺,拖著嬌滴滴的主人在寂靜的私家道路上狂奔。
突然,一道閃光照過來,有車子轉進這條道路;菲菲一見,更是發了瘋似的狂吠,想奔上前去好好研究一下來人是誰;趙湘柔用上了吃奶的力氣,把皮製繫繩扯得像繃緊的弓一樣,才勉強拉住菲菲。
「汪汪汪!」不甘願的狗吠聲迴盪在社區裡,非常刺耳。
「你夠了沒有?!再叫,我真的會認真考慮……我會考慮……」氣急敗壞的遛狗美女想了半天,想不出什麼狠話,只好用語氣加強:「我會讓你戴口罩!不相信,你就試試看!」
角色大轉變,由賽馬變成護花武士的菲菲不懼威脅,吠得更起勁,沒有一點膽識的路人,大概早就被嚇跑了。
但顯然來人膽子不小。車子停妥之後,一個修長的身影下車。細雨中,陣陣雄壯威武的狗吠聲中,那人還是緩緩走近,腳步篤定,神態悠閒。
趙湘柔站定了,手裡握緊了的皮繩,已經在柔嫩掌心勒出了深深的痕跡。她望著厲文顥從低調卻奢華的歐洲房車上下來,跟司機交談幾句,那熟稔而自然的態度……卻讓她心裡陣陣刺痛。
之前,她常常搭這輛車、由這位司機服務。這是她父親的座車。而此情此景,不但代表她爸爸又外宿不回家了,還代表著她的地位已完全被取代。現在這車接送的已經是厲特助,而不是她。
加班到這麼晚的,是厲文顥,而不是她;跟她父親長時間相處、在事業上擔任左右手的,已經不再是她……
「下雨了還出來散步?」厲文顥已經走到他們跟前,彎腰拍拍興奮到快失控的大狗,絲毫不介意一身整齊熨貼西裝正被狗爪、狗舌一起躇蹋著,輕鬆問候:「這麼有精神!菲菲今天好嗎?乖不乖?」
「你來做什麼?我爸呢?」趙湘柔連寒暄都省起來,劈頭就問。
「董事長有事,今晚不會回家了。」他還彎著腰跟狗玩,抬頭望了她一眼,輕描淡寫回答。「我反正也沒事,想說來看看……菲菲。」
「那你看吧。我先回去了。」玉手一鬆,放掉了繫繩,菲菲乾脆人立起來,飛撲到了好久不見的主人身上,狂舔厲文顥的臉。
「乖,乖。好,我知道了。」他安撫完了愛犬,也不拉它,直起身子往趙湘柔走過來。菲菲一到厲文顥面前就無比的聽話,根本不用繩子牽制,乖乖的跟在主人腳跟後。
真是偏心。趙湘柔忿忿地瞪了菲菲一眼。不只人偏心,連狗都這樣!
「在下雨呢,怎麼沒撐傘?」厲文顥對於大小姐的壞臉色處之泰然,他甚至覺得她臉色有點太好。黯淡光線、細細雨絲中,卻還是眉目如畫、唇紅齒白。他瞄了幾眼之後,忍不住問:「你連晚上出來遛狗都要化妝?淋雨會脫妝的。」
趙湘柔也乾脆,細雨已經濡濕了她的臉蛋和髮梢,她拉起厲文顥的手,用他的袖子抹臉,胡亂擦一通。
哪有什麼妝!昂貴的GuCCi西裝衣袖上,只有濕濕的水跡,一點化妝品顏色都沒有。所以她水嫩白皙的肌膚不是底妝上得好;濃眉明眸、長長的睫毛也不是畫出來的,粉紅的唇色更非人工。
她真的得天獨厚。厲文顥只有這個結論。
另一個不能說出口的結論是:無論如何,不管有沒有化妝,她都是他見過最美麗的女人,常常讓他忘了要呼吸。
「滿意沒有?你不是來跟我討論化妝遛狗的正當性的吧?」趙湘柔情緒顯然相當不悅,板著俏臉,一點笑容都沒有。「有事上奏,無事退朝。我明天雖然不用早起上班,但你是要的。董事長可以花天酒地、夜夜笙歌,但特助不行哪。」
「我來這兒,有花天酒地的可能性嗎?」厲文顥失笑。「半徑一公里以內連便利商店都沒有,要怎麼夜夜笙歌?」
「不用拐彎抹角了。是我爸差遣你跑腿,到家裡來拿文件的吧?」趙湘柔撇著小嘴,超不以為然的。「還是要來拿換洗衣物?哼,又要去哪個女人家住了?差遣你做這種事,未免太過分。」
「董事長的吩咐,我們做屬下的當然要照辦。」態度很神秘,答話卻像是打太極拳,完全不置可否,讓人霧裡看花,根本聽不出個所以然。
「所以真的是來拿衣服的?外宿哪裡?」趙湘柔追問。她還是在乎。
望著那張超認真的精緻臉蛋,厲文顥只是笑笑。「我有這麼說嗎?」
「你真是越來越不可愛了。」她忍不住數落:「以前的你沒這麼鬼祟,一定是在我老爸身邊被帶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