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你千萬不要誤會哦,我沒有批判你的意思。」急急解釋。
「……可是你昨天好像很生氣。」
她一怔。「啊,那是因為……」
無言。
坦白說,她自己也不明白那漫天蓋地襲來的怒氣是怎麼回事。在樓頂乍見那一幕時,她當不只覺腦海一片空白,跟著,胸口漫開一股難言的酸澀。然後,酸楚轉成了怒火,熊熊燃燒。
「我想……我應該只是不平衡吧。」好半晌,她終於沉沉開口,「我們認識這麼多年了,卻從來不知道你有這種傾向,我大概是……」別過眸,「覺得自己被背叛了吧。」她自嘲。
他深深望她,「可是你昨天一直問我女生行不行,還說要幫我追女孩子。」
「啊,我那麼說嗎?」她捧住微燙的頰,「對不起,我沒惡意,只是……」
「你說不希望我承受社會異樣的眼光,不希望我痛苦。」
「思,對啊,那是很痛苦很痛苦的。」嗓音沙啞,「不過如果是你的選擇,那我……」她一咬牙,「一定會支持的。」
「你真夠義氣。」他澀澀地說。
「我本來就很有義氣嘛。」她打哈哈回應,雖然胸口莫名其妙被挖空了一大塊。
他默然不語。
他生氣了嗎?她小心翼翼自眼睫下窺他。還是因為讓人知道了自己異常的傾向,覺得尷尬?
「你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雖然我的志願就是搶獨家新聞,可也不會這麼不擇手段啦。」她溫聲安慰他。
他卻好似一點也不覺安慰,瞳光一黯,嘴角冷峭一撇,好一會兒,才低聲開口,「真謝謝你啊。」
這麼說,他真的承認自己有那種性傾向了?
她身子一凍,這一刻,感覺自己彷彿置身南極冰窖。
「……我也會幫你的。」
她木然,「什麼?」
「展岳的事。」他低聲提示。
「哦,展學長啊。」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收束神智,「不……不用了啦,學長對我應該沒意思……」
「誰說的?他是聰明人,不可能那麼沒眼光!」
粗魯的反駁令她一震。
他卻恍然不覺,逕自繼續,「說實在的,你腦筋靈活,做事認真,寫文章又有才氣,長得很可愛,身材也不錯,只要他稍微有點腦子,一定會喜歡你的。」
「是這樣啊。」她又悲又喜,說不清胸臆問那五味雜陳的紛亂,「你真的……這麼認為嗎?」
「當然!」他嚴肅地說。
「真的覺得我可愛?」
他移動視線,從她徘紅的圓臉望向她拿髮飾紮起一小束馬尾的頭髮,眼看著兩顆紅潤櫻桃在她發上搖晃,他禁不住呼吸一屏。
豈止可愛,簡直太可愛了!
「……嗯。」
「我沒你……沒你說得那麼好啦。」不知怎地,她心慌意亂起來,連雙手都不知放哪裡好,只得拿手指無意識地捲著發尾。
女孩般嬌氣的小動作令他呼吸更困難。
「別……別妄自菲薄。」
她一陣、心悸。「子麒,你……」
「怎樣?」
你真的不喜歡女生嗎?因為不喜歡女生所以才能這麼坦然讚美我嗎?你就不能喜歡女生嗎?
她好想衝口問他,可最終,只化為沙啞一句,「沒什麼。」
頭好痛,是因為宿醉,還是心情低落呢?
再也吃不下飯了。她落下眸,怔然瞪著玻璃桌面,圓臉糾結著青春少女的苦惱。
蔡子麒跟著皺眉,「怎麼?頭真的那麼痛嗎?要不要吃顆止痛藥?」他關懷地問。
她呆呆點頭。
他起身,從家用急救箱裡翻出普拿疼,又到廚房斟了一杯開水。「吃吧。」他將藥跟開水遞給她。
她木然接過,木然吞下藥片。
真那麼痛嗎?
蔡子麒心一扯,主動來到她身後,拇指壓上她兩側太陽穴。
她嚇了一跳,「你做什麼?」
「不是很痛嗎?我幫你揉一揉。」他不由分說,逕自規律地按揉起來。
他的力道,不輕不重,卻恰恰牽動了她一顆疼痛的心。她鼻尖一酸,合落墨睫。
「你……不用管我。你今天應該有事吧?我自己在家裡休息就好了。」
「沒關係,我今天沒事。」他繼續溫柔地替她按揉頭部,聲嗓同樣溫煦,「等你頭痛好一點,我們一起去打籃球吧。」
「不想去嗎?」他奇怪她的毫無反應,「你不是說期末要考籃球嗎?三步上籃還沒學會吧,不想我教你嗎?」
「我……想啊。」她點頭,嗓音悶悶地。
「那就一起去吧。你雖然體力不好,不過好像還滿有天分的,一點就通,說不定今天練一下午就OK了。」
「思,對啊。」她應道,無精打彩地。
他停下動作,輕柔地抬起她的頭,「喂,怎麼那麼沒精神?是不是還很痛?」
「還好。」她依然緊閉著眼。
他慌了,「有那麼嚴重嗎?早知道不讓你喝那麼多酒了!都是我不好。」他自責。「我看我先帶你去看醫生吧。」
「不用了。」她連忙拒絕,「我沒事。」
「別騙我。」他不信。
「是真的。」她保證,眼瞼緩緩開展。
他驀地一震。
為什麼……她的眼眶好像有點紅?不舒服嗎?沒睡好嗎?還是他哪裡惹惱了她?
他手忙腳亂起來,「露露……」
正想說些什麼,一串悅耳的聖誕鈴聲匆地揚起。
「是我的手機。」鍾晨露澀聲道,站起身,到客廳接起擱在茶几上的手機,「你好……展學長?!」
驚愕的呼喊凝住了蔡子麒跟著移動的步履。
「……對啊,我在家啊……嗯,好是好,可是……」她拿手蒙住手機,猶豫的容顏轉向他。
他立刻領悟了。「怎麼?展岳約你出去?」
「他說想去看電影。」
他胸口一悶。「可是你不是頭痛嗎?」
「他約下午四點,那時候應該好得差不多了吧。」
「……那就去啊,你不是一直想跟他約會?」
「可是籃球……」
「明天再教你也可以啊。反正離學期末還有一段時間。」他攤攤手,神氣率性而瀟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