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麗覺得他又好氣又好笑,不過已經沒有閒空陪他亂聊。下星期五就要開幕,一天都不能浪費。
幸好接下來兩位男士都表現得出乎意料地優,不到兩個小時,就把十幾幅每幅至少重四五十公斤的畫全搬上了車,還用繩子捆得牢牢的。
載下雨趟,兩位猛男早已腰酸背痛,再也要不起帥。
安麗感激在心,買了幾杯冬瓜茶搞賞他們。言秀樹直接拆了上面的封膜,仰頭牛飲,性感指數幾近破表。孫逸慈向費安麗說:「秀哥哥連喝飲料都這麼好看。」
「那是當然嘍。」言秀樹喝完一杯,正想拿第二杯喝時,眼尖地發現耿之亮喝的飲料顏色跟他的不一樣。「豬哥亮,你喝的是哪國飲料?」
「喔,是我昨天買的養生茶,我想說他這麼辛苦,就拿出來請他喝。」逸慈笑著解釋。
「那為什麼我沒有?大小心喔,豬哥亮憑什麼受到如此特殊約禮遇?」
「笨!因為我比你受歡迎。」耿之亮第一次見到好友吃癟,樂得不得了。
「好吧,難得你第一次在女生面前比我吃得開,我就不跟你這隻豬計較了。」
「快喝。休息一下,等下還有工作要繼續。我二樓陽台有超重機,用那個搬下樓會省很多力氣。」安麗說完又上了二樓。
「欽,有沒有人性啊?安麗老闆,我好不容易才能喘口氣,都快被你搾乾了我,對不對?小亮亮?」言秀樹用手肘頂頂他,暗示他幫腔。
沒想到耿之亮巴不得在孫逸慈面前表現英勇的一面,竟然放下飲料,聲音宏亮地說:「沒問題,包在我身上。為了兩位美麗的小姐,我耿之亮就算再搬個三天三夜也不嫌累。」
「死豬哥亮,有異性沒豬性,可惡!我扁你,看你累不累!累不累!」
兩個大男生不顧形象地互相追逐遊戲,幸好屋內大件作品都已清空,才有足夠空間讓他們玩耍。
「你別過來,否則我用石膏粉灑你眼睛!」耿之亮跑到角落,用手捧起一堆石膏粉。
「那我就用刮刀插你,我插插插!」言秀樹抓起一把油畫用的刮刀,作勢要射飛鏢。
飛鏢還沒射出,就被安麗從後方取走,她板著臉,冷冷地說:「這裡是工作室,不是遊樂園,你們手上拿的都是危險物品,再胡鬧就統統趕出去。」
「看來是操得還不夠,這麼有精神。」逸慈也不免賞他們白眼。
「聽到沒有?幾歲了你,還那麼幼稚,連逸慈小姐都生氣嘍。」言秀樹推得一乾二淨,跟著安麗上樓,還在樓梯口,便看見安麗怔怔地望著裡頭那座真人般大小的石膏像;那雕像做得很逼真,直直站立著,伸出右手,像在撫摸情人的臉頰,眉宇間隱約可見一股幽幽深情;作者像是不過苦工或是添加很多的感情,表現手法十分動人,連他這門外漢見了都想起立鼓掌。
他伸手的高度恰好在安麗的臉頰,只要她一靠近,就可以碰觸到他的手,可以把她的臉貼在他掌心。
是她為她的愛人所做的塑像嗎?她還感到憂傷嗎?
她的背影看起來跟他第一次見到的一樣,迅速縮得好渺小。她若有所思,像在緬懷什麼;雖然不關他的事,卻令他產生一股憐愛,很想從背後緊緊抱住她……
抱她?見鬼了,這個女人跟其他愛慕他的女人不一樣,他的安慰之抱不但得不到感激,還可能被她賞巴掌。
但是他不喜歡她鬱鬱寡歡的那面,他比較喜歡她惡狠狠地罵他的那股潑辣勁,她應該多笑,她的笑很可愛。
可愛?言秀樹你發神經了,幹嘛這麼在意這位費小姐?她高不高興、開不開心都不干你的事。言秀樹笑自己,青春期離他很遠了。
「你男朋友?做得好像喔。」他走了進去,故作輕鬆地說。
「不關你的事。」她因為突然被打斷沉思而略顯不悅,沒好氣地說。
「哇!連那裡都做得好逼真耶,你觀察得可真仔細喔。」他指著重要部位,大呼小叫。
「下流。」安麗懶得理他,說道:「這種東西我從大一進美術系開始就看到麻木了好嗎?有什麼好大驚小怪。」
「沒想到大姐年紀輕輕,講話這麼老成,頗有「閱人無數」的滄桑感。」
「言先生,你來幫忙我很感謝,但如果你想找我吵架,那就請回吧。」
「不,你說錯了,我是來賣身」的,不是來幫忙。既然是你把我買下,總不能隨意亂丟棄吧?商品這麼顧人怨,製作?」商可是會很傷心的。」
噗!安麗又笑了。這個言秀樹雖然很吵,卻也很妙,剛剛她心情還有點低落,被這麼一鬧,天邊烏雲又散去了一些。
然而,她終究還是沒有讓那尊從未公開過的雕像離開倉庫。
把所有作品搬到展覽會場一角後,天色早已暗了。安麗善心大發,請他們去吃麻辣鍋,兩個男士聽到老大終於放飯,感激得相擁而泣。
「其實言秀樹不像你說的那麼差呀。」回程的路上,孫逸慈跟安麗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我沒說他差,只是很煩人,有點吵,」像蒼蠅,飛來繞去,讓人很難不發覺他的存在。
「哈哈哈,真的很吵。其實我覺得耿之亮人也不錯,看他們胡鬧的樣子,還真像小孩子。」
「聽你這麼說,好像對耿之亮印象不錯。喜歡他嗎?」
「是可以列入觀察名單。」
「你知道他的好朋友是誰嗎?如果你跟他談戀愛,那就表示我也會常常見到他。吼,我不要。」她說得沒錯,假若最好的朋友跟耿之亮湊成對,那她勢必會很常遇見言秀樹,她可不想常常又好氣又好笑的,那會精神分裂。
「哎呀,我覺得他對你挺好的嘛,幹嘛這麼拒人於千里之外?」
「不行。以後你們要約會,請到外面去約,不許把我的工作室當咖啡廳。」
「不要這麼認真嘛,我只是把耿之亮當成可以觀察的對象,又沒說要跟他交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