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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頁

 

  說著就要竄出大門,陳紹凡動作更快,越過客廳伸臂一抄,緊緊扼住她的細腕。勞累了一整天,他的手勁仍然強硬,她奮力掙了幾次,沒有成功,卻不願輕易回頭,兩人在玄關處僵硬地拉鋸著,終於,她忍不住叱道:「做什麼啦?」

  「對不起,別生氣。」

  「……」她別過頭。

  「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只是不希望你太累,我很感謝你留下來幫忙。」

  「……」

  「家務事,我們可以輪流做,你要是不放心,我們可以排班,不會要你概括承受,你說好不好?」他晃晃她的手,低聲道歉:「對不起。」

  她頹然歎口氣,揉揉發脹的太陽穴,無力地說:「送我回去吧,我想睡覺了。

  * * *

  一路上她保持無言,車廂內於是很自然地陷入沉寂。她始終望著窗外,深夜不知何時細雨開始紛飛,雨滴沿著玻璃下滑,視線不再清透。靜悄悄的空氣,亂哄哄的腦袋不斷盤桓著他說過的每一句話,十幾分鐘了,如果她不開口,他是否也將緘默到底,直到她下車為止?那麼下一次見面,她該如何啟齒才不至於尷尬?真是傷神。如果當初堅持明哲保身,不涉入別人的私生活,就製造不了多餘的煩惱了。

  暗自扼腕間,車身忽然產生不自然的晃動,不再筆直前進,正不明所以,車子竟從內車道逐漸滑向外車道,沒打方向燈,霸道地斜切過鄰車前方,她看了眼駕駛座上的陳紹凡,這一看,她結實嚇了一跳,叫道:

  「喂!你別睡啊,你開到哪裡去——」

  一眨眼,在衝向人行道之前,他急踩煞車,勉強將車身轉了個彎,以怪異地角度斜停在紅在線,並且引起後方車輛一串抗議的喇叭聲。

  她捂著撞上前方置物廂的額頭,一陣暈眩,久久才回神。她抖著手解開安全帶,斬釘截鐵地對他說:「你下車!」

  他搓揉著睡意濃濃的臉,不解其意。「你家還沒到。」

  「我知道。」見他動也不動,她逕自跳下車,繞到他那一側,強行開了門,不由分說從座位上一把扯不他。

  「你在搞什麼?」他滿臉不悅。「最近日子雖然不是很快活,但是我還想活下去,讓我來開車。」她擠進駕駛座,關上車門,發動引擎,按了兩聲喇叭示意他坐回副駕駛座。

  看來他恍神了一段時間了,實在不該讓他送她回家。照他這樣日夜操持,就算鐵打的體魄也捱不了太久。

  「你是不是應該考慮換個比較輕鬆的兼差工作?」她禁不住提出意見。

  「……就快結束了,大樓趕著啟用,工人日夜兩班在趕,不能有一點馬虎和差錯,這是我的第一個掛名作品,我想親自看著它完成,所以才兼任監工,不全是為了錢。」他坦白解釋,語調裡透著滿足。

  她楞了好半晌,「你的意思是——你是那棟辦公大樓的建築設計師?」

  「也不全是,還有另一個搭檔,是前輩。」他淺淺地笑了。

  「我剛到這家事務所才兩年,不可能讓我一個新人挑大樑,這次是因為大學時在工地打工的實做經驗不少,每個施工環節都能掌握,上頭信任得過,設計圖也通過了,才有這個機會。」

  「是這樣啊,還是要恭喜你。」她由衷讚佩。

  所以長期穿梭在工地的他並不以為苦反而感到如魚得水吧?看著一幢建物在一片空地上從無到有,從藍圖上的線條轉化為觸摸得到的樑柱,又是怎樣的激昂心情?過得力求簡單普通的她,很難想像那一番追求實現的曲折,不知不覺對他又多添了幾分佩服。

  「謝謝。其實這棟樓不算什麼代表作,只能算是剛出道的累積經驗之作,這一類中規中矩的建築物還是得受制於業主的規劃要求和預算,無法隨心所欲,更不可能標新立異。」他侃侃而談起來,「你猜,我最近想設計什麼樣的作品出來?」

  「唔……是亞洲最高樓嗎?」

  「那有什麼意思,總有一天會被超越,超越不該是主要目的。」他嗤之以鼻,繼而又展顏,「我想蓋一座空中之城,蓋在半山腰的坳地裡,每一棟房子都蓋成不同的幾何造型或數學符號,從中央大道走進去,就像走進數學課本一樣,妙不可言,出入就由直達山下的纜車接送,不必驅車來回,很方便。」

  她慢半拍才會意過來,「噢,那我一到那裡一定頭暈,我數學不太行。」

  她打趣道,接著猶疑,「那、那些怪裡怪氣的房子是蓋來做什麼用的?」

  「當然是遊樂園啊!小孩子的遊樂園啊!你能住在哪樣的房子裡嗎?

  每一個符號代表不同的主題,和科技都有關係,進入每一棟符號都需要一天的時間邀游,寓教於樂啊!」

  「噢。」她點點頭,以餘光瞥望他道:「是成凱強給你的靈感嗎?」

  「答對了。」他重重拍擊她的肩頭,「那小子一定會高興得不得了。」

  「一定的。」

  雖然被拍得很疼,她還是羨慕起小男生,有這麼一個人全心全意為他做一件事。全心全意,是多麼奢侈的付出。

  她轉動著方向盤,直視前路,對話戛然而止,兩人再次處於靜默。

  她無心打破無聲的氣氛,她忙著回顧過往,到底曾不曾獲得過別人的一絲傾心關注,不需長久,短暫一瞬也好?非常遺憾,她完全想不起來可相比擬的經驗,擁有栽花之人給予注目的花朵總是綻放得較為豐艷,少女時期,缺乏目光滋養的她,果真一路不出色到了被眾人抹銷記憶的地步……除了秦佳那枚怪眙。

  流利地停車入庫,她用力推了推身旁倒頭又打盹的男人,「喂!陳紹凡,起來,到家了!」

  「嗯?這麼快?」他驀地驚醒,眨眨眼,伸了個懶腰,打開門,兩腳一落地,立刻訝異地回頭,「搞什麼啊,怎麼又開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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