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駱笑了,冷凝的眸中帶著一抹讚賞。「你很不簡單啊,雷揚,比起你母親,你真是沈穩內斂又心機深沈數倍而不止,只是……我不太明白,以你這樣的資質還有血統純正之優勢,要把我踢出權力核心範圍之外應該不難,又何必長年裝病示弱來降低我對你的戒心?」
「因為,我根本就不想當日本亞太的接班人。」雷揚聳聳肩,對裝病被雷駱識破一事並不以為意,因為從頭到尾他之所以裝病,為的是要騙他媽咪、騙所有的家族成員,好讓他們把接班人選的目光移到雷駱一個人身上,而不是為了騙雷駱。
雷駱抿唇,不解,也不信。「為什麼?」
雷揚看著雷駱,目光深沈而複雜,隱隱地還帶著一絲痛苦與愧疚,不過,那絲痛苦與愧疚很快在他眼中隱沒,像是訓練有素似的。
「這是我欠你的。」算是對雷駱的補償吧。雷駱想要的,他都願意給,這樣,他才可以減少內心的歉疚,對得起某人的在天之靈。
雷駱皺起眉,對他的語焉不詳感到煩悶。「說清楚!」
「總之……我只是要你明白,你私底下所做的那些動作都是不必要的,我根本無意跟你競爭,最低限度,我只希望媽咪和爸爸不會因你而受傷,這一點,我會盡全力守護,其他的,你要什麼就拿去。大哥,你是個聰明人,想必也知道與虎謀皮要付出很大的代價,在你還可以控制一切的現在,放手吧,我保證會讓你順利成為接班人,連媽咪都不得不公開支持你。」
與虎謀皮的危險,他雷駱自然曉得,除非萬不得已,他也不必出此下策。
「你想怎麼做?」他的最終目的就是日本亞太接班人之位,如果能不藉外力順利掌權,那自然是最好的。何況,他還真是期待看到隆田雅子不得不對外公開支持他成為接班人的表情。
聽雷駱這麼說,表示事情終是有了曙光。
雷揚一笑,沈潛陰柔的眸光瞬間又恢復了色彩。「為了讓我點頭答應娶老婆來沖喜,以保我長命百歲,媽咪她……一定會妥協的。」
這也算是他長年裝病的意外收穫吧?
只不過……他從來都沒想過要這麼早娶老婆,而且還是用這種可笑的原因娶老婆。
是命吧?
是命就得認。
雷駱一瞬不瞬地望著自己同父異母的弟弟,內心的五味雜陳不知道究竟是什麼,詫異、不解、迷惑,甚至在信任與不信任之間猶豫、徘徊。
「你究竟欠我什麼,需要讓你犧牲奉獻到這種地步?」他該信他嗎?信他會無條件支持他,成就他接班人的大夢?如果信,那他雷駱可能真傻了;如果不信,那他雷駱又何必坐在這裡把他的鬼扯從頭聽到尾?
「就當我欠你應得的一份完整父愛和母愛吧。如果我這麼做可以讓你覺得快樂,可以彌補在你心中那巨大的缺憾,這樣就夠了。」關於真正的原因,他不會說的。
說了,這場局可能就要重排,他隱忍了十幾年的苦與悔恨,恐怕都是白搭。他自己是無所謂,可是媽咪不行,說到底,他這個不孝子能幫媽咪做的也只有這個了。
「就這樣?」簡單得令人不可置信,卻又好像找不出可以反駁的理由。
「信不信,你很快就可以自行決定了,再說,你剛剛不是說了,我若真要和你爭,也不必到這關頭才爭了,你根本沒有理由不信我,另外,關於莉子的事,也一併交給我處理,你只要專心愛你所愛就行了。」
雷駱皺眉,就算他可以暫且相信雷揚無意跟他爭奪接班人大位,而在聯合外力收購股權的行為上收手,卻很難相信雷揚可以把莉子懷孕一事處理好,何況是在他已經向隆田雅子及父親雷明遠面前,承認她肚子裡的孩子是他的狀況之下。
「你放心,我知道你很疼愛莉子,我不會讓她受委屈的……」雷揚勾唇,眸光閃過一抹嘲弄之意。「而且,我用我的人格保證,她可以安穩的待在隆田家,繼續當她的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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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下,病床上的季芸箏睡得沈靜,臉上有斑駁的淚痕。
窗外樹影搖曳,房內,玻璃窗的鏡面上映著雷駱高大落寞的身影,他靜靜地坐在床前握著季芸箏冰涼的手,滿滿的自責與歉疚像洶湧的浪,在暗夜裡不斷地朝他襲來。
醫生說,她懷孕已經七周了,用時間算就會曉得她肚子裡的孩子百分之百是他雷駱的,見鬼的他當時不知怎地鬼迷心竅,才會以為她說的懷孕是懷了她跟雷揚的孩子。
她是用什麼樣的心情提出解除婚約的?在他為了莉子肚子裡的孩子在傷腦筋時,卻無情又冷漠的把自己的女人、自己的孩子擺在一邊,還自以為重情重義才是當男人的表現?
呵,可笑又自負的大男人,連自己的女人跟小孩都不顧,還能稱自己是個男人嗎?
長指輕輕地撫上她蒼白帶淚的面頰,心是前所未有的揪疼,這個好強又驕傲的女人呵,如果不是他剛好聽見她跟雷揚的對話,是不是打算就這樣帶著他的孩子離開他,讓他一輩子後悔莫及?甚至,帶著他的孩子嫁給另一個男人?
光想,就讓他的胸口苦澀窒悶不已,握著她柔荑的手不自覺的收緊。
如果,他真要一輩子失去她,會痛吧?很痛吧?他卻以為自己可以瀟灑的面對,以為這世間再沒有他所牽掛?他真是愚蠢得可以!
兒時那雙小小的手曾經緊緊地抓住父親的手不放,就是希望父親可以留在他和母親身邊,希望父親把他和母親擺在第一位,當時,他是如何清楚的看見父親眼底的冷漠與決絕呵,他是如此的引以為誡,卻差一點就犯了跟父親一樣不可被饒恕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