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宿醉呀,剛剛是頭很痛沒錯,不過渾……千驕幫我弄好了,現在一點痛都沒有羅。」她和孫尋一前一後穿越客房小廳及屏風,進到後堂內廳,這間房是客棧最大的一間,一晚要價不菲,不過銀兩對她及渾沌而言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用來揮霍也毫不心疼。
「千驕兄也懂醫術?」
「不是醫術啦,是法——」百媚話還沒露餡,渾沌先一步在她嘴裡塞一團綿糖讓她住嘴。
「還好你家是開藥鋪,你家要是棺材行,我看你用什麼藉口天天上門來。」渾沌口吐諷刺酸孫尋。
孫尋不笨,聽懂了,也臉紅了,只能支吾地轉移話題,「這醒酒湯……」
「你昨天不是也喝很多酒?自己留著吧。」渾沌還是那副傲慢模樣,說出來的話也不懷好意,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何對眼前這個人類抱持著巨大嫌惡。
「既然孫大夫特別送來給我們喝,我們當然樂意把它喝光光。昨天我們三個都有喝酒,現在一起來醒酒吧!」百媚將醒酒湯分成三杯,一人一杯。「來,喝吧!像昨天乾酒一樣乾掉它!」
她率先豪氣地舉杯,一口灌光,結果只嚥下一點點,其餘全數噴吐到渾沌臉上。
「咳咳咳……好苦!好苦!」她猛咳,捉起盤裡綿糖塞進泛滿恐怖苦味的嘴裡,想要減緩那味道的蔓延。
那口苦藥沿著渾沌剛稜緊繃的臉龐滑下,他閉著眼,睫毛上還有淺褐色的藥滴,唇角微微抽搐,聽到自己額頭上青筋鼓噪的發怒脈動。
「等一下你等一下——」百媚拿絹子罩上渾沌的臉,壓低音量。「眼、眼睛差一點跑出來,你按著。」她捉過渾沌的手壓在他的額心,再將他推到更裡面的房內,故意嚷嚷給孫尋聽,「你洗把臉,再換套衣服先。」
百媚用嘴形暗示渾沌冷靜,別因為情緒衝動而冒出角或獠牙,也用嘴形跟渾沌道歉噴了他一臉的藥。
渾沌除了沉默,也沒有任何字眼可以回答她。
百媚回到內廳,給孫尋一個笑容。「醒酒湯好苦哦。」
「呀,我應該先告訴你的,抱歉。我這裡有梅餅,含一片就不苦。」他從袖袋裡取出淡淡櫻色的梅餅,哄小孩喝藥時,梅餅很有用,酸酸甜甜的。
「不用,我吃綿糖就好,這個好好吃。」
孫尋看著她吮指回味的嬌俏模樣,雖然看得近乎癡迷,但他一大早來叨擾並不單單是為了送醒酒湯,而是昨天渾沌留下的那句話,讓他整夜無眠。
因為她是我的。
他自己也有三個妹妹,但可絕不會對妹妹說出如此奇怪的話,就像……一個醋勁十足的男人。
「百媚姑娘,你和千驕兄……是親兄妹嗎?」孫尋不想讓內室的渾沌聽見他說話,所以放輕聲音,殊不知渾沌每個字都聽得一清二楚。
「呃——是呀。」嗚,她不喜歡說謊。
「同父同母?」
「呃——是呀。」又一個謊。
「千驕兄他……很疼你這個妹妹吧?」疼到近乎病態?
「說疼也不算……他……嗯……」這點她就沒辦法說謊。渾沌很疼她?哪有呀,老是酸她吠她,不時擺著冷臉給她看,孫尋是從哪裡看到渾沌疼她?
「昨天你喝醉時,千驕兄說了很怪的話。」
「哦?什麼話?」
「他說……你是他的。」
百媚聽著,還在等孫尋說下去,結果看到孫尋抿起唇,沒再接續的打算。
「我是他的……什麼?」她愣愣地問。
孫尋搖頭。「他就是那樣說,『她是我的』,後頭沒有其他字眼。」
「這句話很奇怪嗎?」她不覺得呀,對渾沌而言,她的確是他的,他的力量全在她身體裡面,她掉根頭髮說下定都會影響到他半絲力量,所以渾沌那樣說,她可以理解。
「當然怪,兄長是不會對妹妹這麼獨佔、這麼霸著的。」
「哦。」因為她和渾沌不是真兄妹嘛。
瞧百媚一臉天真,壓根沒看懂他的憂心忡忡,孫尋輕歎,「百媚姑娘,這樣很反常,他只是你的兄長,並不是你的夫君,總有一天,他還是得放手將你交給你未來的丈夫。」而不是用想殺人的目光和口吻說「她是我的」。
「……孫大夫,你說的那些我不是很明白,不過渾……千驕他不是你說的那樣。我認識他,他是個怪人,說些怪話也很平常,至少我很確定他不會傷害我,這比較重要。」因為渾沌也怕被她用雷劈嘛,哈哈。
孫尋知道自己踰矩,別人兄妹間感情深濃,旁人無法置喙,他只是……因為喜歡百媚,才會對那個千驕的言行有警戒,可是再追問下去,只顯得他心眼過小,反而會讓她產生不好的印象,所以孫尋也懂得適時閉嘴,姑且相信他們只是兄妹情深罷了。
他收起嚴謹的表情,恢復溫文笑容。「百媚姑娘,我昨天問過千驕兄你們兄妹倆進城的目的,似乎是來遊山玩水,我們城裡每年七月都有迎河神的盛會,不留下來看看就枉費千里迢迢來到這裡,千驕兄的身體也尚待復原,你們有打算在城裡多停留一段時日嗎?」
「迎河神的盛會?」聽起來好像很有趣。
「嗯,一連五日,各式各樣的攤販沿街擺著,廣場上戲班子輪番唱戲,舞妓、舞劍、舞龍——」
「我想看!」百媚聽得眼睛都在發亮。
「離迎河神的盛會還有一個半月,你們兄妹倆若要留到那時,住客棧也是一筆很大花費,我家裡有不少客房,若百媚姑娘不嫌棄,可以到寒舍住下,一來可以省下住宿費,二來我也方便替千驕兄調養身子,你覺得呢?」昨夜從渾沌口中沒得到肯定的答覆,今天他改問百媚,希望得到肯定的答案。
近水樓台先得月,千古不變的道理。
「好呀。」她一口就答應。
「咦?」百媚答應得太爽快,反而讓孫尋一怔。「你不用問過千驕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