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死不了。」只是三天內有沒有辦法從地上爬出來,他不敢保證……
該死,他的背脊和肋骨還有幾截幾根沒粉碎掉?
「可惡!你們竟敢傷他!」百媚氣急敗壞地掄拳吼風伯。
她好生氣,拳心裡還留有渾沌鮮血的溫度和黏稠,幾乎要將她的五指給黏住。之前聽渾沌輕描淡寫提及被仙佛圍攻的事,她雖然替他抱不平,但也只是像在聽一個故事罷了,現在他被欺負的情景血淋淋在她眼前上演,她哪還能吞忍?!
體內,有力量,強大的,未知的,他的。
腦中,有聲音,淺淺的,但聽得很清楚的,他的。
它快速喃念著她沒聽過的文字,她不知道它所代表的涵義,但它像有意識地從她嘴裡流溢出來,當它脫離舌尖時,她的手掌裡燃燒著兩簇火焰,然後化為四條火蛇,齜牙咧嘴,凶狠地朝風雨雷電撲咬過去。
雨師反應不及,被其中一條火蛇纏上,雙手被縛,火蛇張開橘焰大口,火的獠牙咬向雨師的喉。
「風來!」風伯召喚狂風,將雨師身上的火蛇吹拂到破形,咬在雨師咽喉的蛇口只剩下零星火苗。
但電母就沒這麼幸運了,她手中銅鏡進出的銀色閃電對於火蛇毫無作用,閃電穿透火蛇,反而加劇它的威力。
「嗚哇!」電母身陷火海,雷神揮動雷金錘,轟垮火蛇的腦袋。
「雨師!招雨來!」還傻待在那裡拍火苗幹什麼?!
一陣大雨,嘩啦啦灑下,重新凝聚成形的火蛇遇到冰冷雨水,竄生白煙,眼看火蛇似乎要輸了,但下一瞬間,四條火蛇在天際合而為一,變成更大更凶狠的巨蛇,瘋狂攻擊風雨雷電。
「呀呀呀呀——」
發出尖叫的不是風雨雷電,而是百媚。
柔嫩的掌心劇烈顫動,承受著高溫熱燙,不受她控制的巨大火蛇尾端緊緊接連在掌中,她又驚嚇又疼痛,當巨大火蛇咬住風伯,用力左右擺甩要玩著嘴中獵物,也連帶扯著她的手臂隨之甩動,她嬌小的身軀被迫跟著火蛇攻擊,甚至是被火蛇拖著跑,右腳絆到裙擺,她跌跤,火蛇還在狠攻雨師,任憑她在石板地上拖行哀號。
「渾濁——渾沌——」她慘叫,嘴裡都是他的名字。
渾沌見狀,無法再癱死在地上,他一手按住胸口,無視嘔血加劇,一手按在石階上,用爆發的力量將自己支撐起來,奔往百媚,以自身體重撲壓在她身上,先阻止火蛇將她當成拖油瓶在地上磨,再扣住她的雙腕,嘴裡迅速吟著咒,但沒用,渾沌沒有操控火蛇的力量,大量火星噴濺在他臉上,逼他不得不撇開臉閃避,不過仍被燙出好幾處灼傷。
渾沌強硬按住她的十指,要她握拳,將火蛇的接連處切斷,他用比她更寬闊的手掌包覆住她的,一開始兩人的手都在烈火中燃燒,漸漸的,火小了,熱度不見了,一切終於平息下來。
孫宅後堂已是一片狼籍,之前孫尋應他們要求,盡可能不讓任何人靠近此處打擾他們,但剛剛的混亂絕對會招來大批人類,此處不可久留。
風伯癱在斷截的松樹下,渾身起火,無法動彈;雨師雙腿發軟,幾乎站不起身;電母被熏成黑炭一樣,雷神一個人也不敢輕舉妄動。
「嘔——」渾沌又吐血了。
「渾沌……」
「你還有力量嗎?!」他用力擠出這句話。
「……我不知道……」
「不可以不知道!現在要是逃不掉,就永遠都別想逃!」他捉緊她的手臂,制止她發抖。
現在不逃,兩個人就要死在這裡!
「我……」百媚滿眼是淚地看著他,他傷得很重,被打回原形,額上第三隻眼正疼得緊閉,臉孔死白,連握在她臂上的十指都開始泛白髮冷。
要逃,一定要逃!可是該怎麼逃?
風雨雷電雖然各自負傷,但他們還在眼前,渾沌又受了傷,她有力量卻只是半吊子,怎麼逃?
薩嘎拉貝勒佳納……
瑪哈嘎嚕尼加雅……
百媚又聽到了!那個聲音又從她腦中傳來,一字一字,清清楚楚。
不管這是什麼,是否會變出另一條恐怖火蛇,只要能將渾沌和她平安救離此時的困境,什麼都好——
百媚豁出去,吟念那未知的語言。
渾沌瞠眸盯著她,不敢置信這隻小狐竟然半字不差,成功念完了……
乾坤大挪移。
第八章
被戰火轟得半殘的孫宅瞬間在眼前消失無蹤,不是它不見,而是渾沌和百媚移形到另一個地方。
這裡,渾沌熟悉到不能再熟悉,就算是瞎了,也不會不知道這是哪兒。
他都看了幾千年了,眼熟到令人嫌惡的茵茵草地及千年不枯的老壽松。
百媚將他們送回兩人初次見面之地。
這裡安全嗎?不,他不認為,這裡對他而言是不祥之地,倒楣事全都在這裡發生。
「咳咳咳嗚……」這一口血,渾沌完全止不住,原先挨下風伯那一掌已經不輕,又為了阻止百媚失控的法力而讓傷勢加重,再加上瞬間移動的強大驟速,氣血翻騰不說,體內臟腑可能破裂好幾處吧。
他無法自行療傷,這下糟糕……
百媚雙掌貼向他的背脊,漂亮小臉上佈滿炭黑及燒傷痕跡,連鬢髮都被燒去半截,但她不先處理自己,反而吟唱起治療傷口的咒語,溫柔的光芒,溫暖了他後背烙陷的火紅掌印,它從鮮紅到逐漸淡化,最後完全不存在,渾沌痛蹙的眉心緩緩鬆開,他彷彿聽到皮層底下碎裂的骨頭、破掉的臟腑、進斷的筋脈都在恢復原狀。
血不嘔了,胸不痛了,受傷像是上輩子的事。
渾沌舒坦地閉起眼,長吁口氣,一隻溫熱小手探上他的臉頰,幫他治癒臉上的灼傷,他睜開眼,看見她的擔心,他笑。
「放心,全都好了。」他知道她現在最想聽的就是這句話。
「太好了……」她一放心,整個人癱軟,在趴地之前,他接住她,讓她枕在他膀間。「好累……怎麼會這麼累……」累到她連人形都快無法維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