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乾淨的石頭,顏色真漂亮耶,這真的是石頭嗎?好像白玉哦……」她伸手要去摸。
「不要碰它!」
千嬌被突如其來的咆哮聲嚇了好大一跳,整個人彈跳開來,在她的肩膀碰到巨岩之前,立刻被一隻纏滿破布的血淋淋手掌給扳開,她以為是要對她不利的惡徒,反射性地出手反擊,狐爪狠狠劃開那隻手掌的主人臉皮,在他臉上留下數道長長血痕,手掌主人皺眉,一拳揮向她,她避開,拳頭重重擊在巖面,骨頭碎裂的聲音傳入她耳裡,千嬌定眸冷靜一看,才發現那只拳頭的目標並不是她,而是那塊巨岩——
一拳,一拳,又一拳。
「你、你的手……」已經血肉模糊更見骨,好噁心好噁心好噁心!他的下一拳,讓千嬌尖叫捂眼,她這輩子沒看過臂骨應聲折斷的血腥畫面。「你快住手!快住手!你的手已經斷掉了呀——」
瘋子!她遇到瘋子!
渾沌停下揮擊,按住右手臂,熟練地將它使勁接回原位,再撕下黑色衣袖的一角,將傷處纏繞兩圈了事。
沒再聽見骨頭撞岩石的恐怖聲音,千嬌才緩緩放下遮在眼前的手掌,狐疑地偷瞄那個男人,一開始她只注意到他的模樣,知道他絕對不是人類,因為隱沒在紅色髮際的那對傷痕纍纍的長角,不會屬於人類所有,然後她注意到他的姿勢不對勁,仔細打量竟看見他全身上下都有傷,塌垮一邊的肩胛,外挫的腿骨,雙掌指骨在翻開的皮肉間清晰可見……
他專心一意地盯著巨岩,彷彿想就這樣瞪穿岩石。
千嬌嚥了嚥口水,決定不惹事,離他遠遠的比較好。
她小退一步,他沒動靜,雙眼加上額心那一隻共三隻眼全落在巖面上,好機會,她又退了一步,準備神不知鬼不覺地溜掉,他還是沒看向她,她一連退三步,眼看已經離他有段小小距離,他的手臂再長也抓不到她……
他突然轉頭面向她,額心那隻眼微微瞇細起來。
渾沌認出她了,就是她和百媚坐在鋼石不遠的地方說話,將他吵醒,她是……百媚的姊姊,千嬌。
一年之約到了嗎?竟已一年了……
他完全沒注意日昇日落,不知道從她被封住之後又過了多少天、多少月。
「糟糕……」千嬌暗暗叫苦,腳步頓著不敢動。她不知道他是屬於哪一類的妖,也不知道他的等級是否在她之上,萬一他突然撲過來,她能逃掉嗎?現在念隱身咒來不來得及……
「不用等了,她不會來。」渾沌啞著聲道。
咦?他是在跟她說話嗎?
千嬌用眼神詢問他,可是這男人沒有想為自己莫名其妙冒出的句子做出補充,又將視線挪回巖面繼續瞪。
「呃……你剛剛在跟我說話嗎?」千嬌想確定。「你怎麼知道我在等人?」瞎蒙的嗎?
「不用等,她不會來。」
「你認識百媚嗎?」
「她不會來。」
「你……」
「帶著你手邊的魂魄,回去救你的狐姥姥。」這是百媚的心願,就算她封在巖裡,她必定也仍擔心著狐窩裡的姥姥。
「你連這件事也知道?!你真的認識百媚對不對?!」這件事只有她和百媚彼此明白,眼前這個第三者不可能蒙對,他和百媚一定有關係。「你為什麼說百媚不會來了?!百媚發生什麼事?你告訴我——」千嬌急急追問。
渾沌不開口,他要說的,都已說完。
「你說話呀!百媚到底——」
砰!
渾沌改以左手捶打淨化石,重複著方纔的舉止。
「你——呃!」千嬌又急忙撇開眼,不敢看眼前重演的血淋淋場景。
這、這個男人是怎麼回事呀?太自虐了吧!還是那塊巨岩殺過他全家,和他有血海深仇呀?!
嘖嘖嘖嘖……左手也不行了呀?不會吧,他還要用腳踹呀?
千嬌試圖喊他幾回,他不理睬她,她就這樣站在原地,看著他詭異的行徑,心裡並不是很確定這個男人神智清楚,他說出來的話她該不該信。
百媚不會來?為什麼?不會來的原因是什麼?
他說得不清不楚,卻又明白要她拿著收集來的魂魄回去救姥姥……
千嬌抱持著疑惑,最後決定再多等百媚兩日,若兩日後百媚仍沒出現,她會先趕回狐窩去,等安置好姥姥的事之後,她會再來問這個男人,問清楚為什麼他說百媚不會來;問清楚他為什麼要和巨岩過不去,非得拿身體和巨岩拚命對抗……
謎樣的男人,謎樣的巨岩。
遠遠看了這男人撞岩石足足兩日,千嬌果真仍沒等到百媚回來,她按照原訂計畫回狐窩一趟,心裡卻不斷浮現巨岩前自殘的那條身影,所以為姥姥續了百年狐壽,她匆匆趕回巨岩前,果然他還在。
他靠坐在巨岩前,嘴裡喃喃說些什麼,聲音太小,她聽不清楚。
不過,他沒繼續衝撞巨岩,讓她鬆了口氣,不用聽見骨頭斷掉的聲音真是阿彌陀佛,她謹慎而小心地靠近他。
她還在思索應該怎麼和他裝熟攀談,始終沒覦她的他卻開了口。
「狐姥姥的情況如何?」渾沌是幫百媚問的,他想讓在巖中的她也能聽到安心的答案。
有些驚訝這個男人會關心她家的老人家,千嬌眨眨渾圓的眼,回答他。
「很好,我帶回去的人魄,可以讓她續上百年壽命,但是姥姥罵了我一頓,她說生死有命,她已經活九百年,活夠了,不准我們再有下一次……然後,她問起了百媚。」千嬌找到切入點,當她提及百媚時,明顯感覺到這男人的肩膀僵硬緊繃。「我們都很擔心百媚,你可以告訴我,她在哪裡嗎?」
「……」
「她還活著嗎?」
「……」渾沌凝視著巨岩,淡淡點頭。
他相信百媚仍平安,只是在淨化石裡沉沉睡著。
「那她為什麼沒回來?」百媚雖然貪玩,但還不至於玩到忘卻正事。
「……」
這男人就不能意思意思回答她幾個字嗎?嘴閉得這麼緊,難不成他是蚌精?百媚到底在哪個地方認識這個陰沉男人?她是怎麼跟他相處的?生性活潑的百媚怎麼能忍受他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