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了你,把這對角撞成這副德行;我為了你,雙手不知道捶斷過多少次;我為了你,肩胛骨不要,腳瘸也不管,連檮杌饕餮提出無理的要求我都不吭半句,你現在竟然還敢一臉癡呆的跟我說:『不然……是因為我?』你這只沒心沒肝的——唔。」
他氣得低狺的唇被她猛然叼住,什麼話都沒空隙再逸出來。
甜美的小狐、甜美的軟舌、甜美的撩撥,再多的抱怨也全被她啃得乾乾淨淨。這一次,他一點也不用擔心她會吸走他的力量,他可以肆無忌憚地將她揉進懷裡,狠狠地吻暈她。
臭小狐、笨百媚,不知道他有多害怕她會和他一樣被關千年以上嗎?不知道他有多擔心她在石裡哭泣求助嗎?不知道他有多開心能將她從那塊該死的石頭裡救出來嗎?不知道……他光是想起二十年裡的孤單無措,至今仍會顫抖不已嗎?
她現在應該做的事情,就是好好安撫他,用她的唇、用她的手掌、用她溫軟的肌膚、用她的擁抱,讓他忘掉那一切,讓他更真真切切感受到,她在他的懷裡,沒有不見。
「渾沌。」啾。「渾沌。」啾。她每叫他一次,就重重吻他一記,嘴好忙,又要親他又要追問他:「渾沌,你的意思是願意一直跟我在一起嗎?是這個意思嗎?是嗎?是嗎?是嗎?」
甜絲絲的嗓,在問他。
這種甜蜜的魅惑,誰躲得了?尤其,他根本就不打算躲。
「這句話應該是我來說——」少搶走他的對白,少搶走他男人的主動權!
渾沌反箝住她柔嫩的臉頰,不再屈居被吻的弱勢,強硬地吞噬她的芬芳,吮舐她的嬌喘。
「我要一直跟你在一起。」
這就是他的答案,想了整整二十一年的答案。
曾經在前十年的某一天,人界遍尋不到另外三隻凶獸時,他想過要放棄。
算了,她被關在淨化石裡也不是那麼糟糕的事,像他還不是被囚千年,遇到對的時機,總能有機會出來,他不必像只無頭蒼蠅,瘋了似地找檮杌、尋饕餮,雖然千萬年的法力跟著她一併被封是有些可惜,但是……法力再修便有,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嘛。
再說了,找到檮杌、饕餮和窮奇,就一定保證能打破淨化石嗎?
打破淨化石,她還活著嗎?
抱著太大的希望,會不會到時失望更深更深?
放棄她吧,放棄之後就不用這麼累,放棄之後,他還是他,凶獸渾沌,只不過力量小了點、沒那麼兇惡了點,既然如此,少惹些事、少沾些麻煩、少去煩眾仙眾佛討挨打,找個山洞重新修行,一千年後,又是一隻好獸。
他不需要如此辛苦的想盡辦法要救她……
說服完自己的當下,他終於停下奔馳十年的腳步,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呆立駐足。
對,停下來吧,停止焦急、停止奔走、停止自虐、停止漫無目的的找人。
當夜,他在一處山林中,覓得險峻絕谷,他窩藏進去,準備閉關修行,卻在調息養氣時被胸口湧上的抑鬱給逼出一口黑血。
心,狠狠的痛起來。
那種痛,比手斷了、腳跛了、肩胛殘了、角折了還要更痛更痛更痛。
他無法打坐,無法平心靜氣,抑鬱在他筋脈中亂竄,他又嘔了一口血。
匍匐蜷伏在地,血味瀰漫在口鼻間,腦中想起了被風雨雷電圍剿之時,她憂心忡忡地摀住他嘔血的唇,眼淚幾乎要滴落下來的模樣。
渾沌!你要不要緊?!要不要緊?!
可惡!你們竟敢傷他!
百媚……百媚……
嘔——
每想起一次「放棄」,雙拳就掄得更緊,每默喊一回「百媚」,就痛得幾乎無法呼吸,不是皮肉之痛,而是由骨髓深處氾濫上來,明明很痛,又捨不得停止呼喊那麼甜美的兩個字。
百媚。
明明還說著要放棄尋找其他凶獸,要放棄她,放棄千萬年的修行,腳步卻悖逆他,離開山谷,繼續著不知何時才能達成的目標。
腳步又自然而然的輕盈起來,長途奔波的疼痛,老早就忘了,腦子裡唯一還記得的,是她。
他還想要再一次看見她對他咧嘴笑,再一次從她手中嘗到食物的滋味,再一次聽見她笑著喚他渾沌。
聽到他答案的百媚愣了好半晌,接著紅唇從微揚到誇張地咧開,放聲歡呼亂叫,雙臂纏上他,兩人一塊倒進水床裡,水的起伏,撐住兩人的重量,卻又不規則地陷下去、浮上來、陷下去、浮上來——
新奇又舒適的觸感,讓兩人深深互視,在彼此眼中看到同一句話:
水床軟軟的,玩起來說不定和人間普通床鋪不一樣,嗯,來試吧。
獸,決定甩開不重要的雜事,玩起糾糾纏纏的快樂遊戲。
*** *** ***
不重要的雜事?
實際上卻沒有字面上那樣輕描淡寫。
淨化石被打破,百媚被救出來,代表著渾沌的心願實現,也必須信守對於三隻凶獸的承諾。
窮奇提出的要求最不困難。挑撥,本來就是渾沌的天性,她要借,他就借,隨便她拿去用。
還完窮奇,他第二個找上的是檮杌。
檮杌拿出定魂珠,半句話也不囉唆,直接將渾沌的一魂兩魄從他身上抽離,鎖進定魂珠中。短暫的暈眩還不及百媚在他耳邊嗚嗚抽泣來得讓人不舒服,他讓百媚扶住他,不先管自己的身體,倒先管起她的兩串眼淚。
「沒事啦,一點點魂魄而已,別哭。」渾沌粗手粗腳地幫她抹淚。
「可是……」怎麼可能沒事,騙人!
「我坐一下就好。」渾沌閉眼,緩緩調息,情況確實沒有太嚴重,暈眩戚消失之後,他並不覺得有任何不適。
就在他深呼吸之際,卻聽見百媚朝檮杌跑去,提出請求:「可不可以還渾沌半魂一魄,缺的那一半拿我的補!」她要和渾沌同進退!
「百媚!」渾沌睜開眼,快手將她撈回自己身邊,向檮杌收回她說的那些話,「這不是我們說好的條件,別聽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