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顫了下,心頭抽了下,但看見他殷紅的眼,她忍不住又說:「你不是不想再報仇了嗎?你不是已經放下了嗎?」
「我是!本來應該是!但他卻讓我知道,打從一開始他就在讓我,案子讓我、女人也讓我,他在憐憫我、施捨我!我不要他該死的彌補!」平靜了一天的心又沸騰了起來,他知道自己不該把怒火發洩在她身上,但他就是控制不了。
「那不是憐憫、施捨還是彌補,那只是一個當大哥的,想要對從不知道他存在的弟弟做些什麼。」
「我不需要!」
「你要將心比心,他從不知道你的存在,他也無心傷害你,那是上一代的恩怨,與你和他都無關,你把火氣發洩在他身上,對他並不公平。他是第一次當哥哥,不知道該用哪種方法去疼愛弟弟,只能給你他認為你想要的東西。」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我……」其實他都知道,他全都知道,認識尉遲毅的第一天,他就把他完全看穿。
那個濫好人,全身上下都是破綻,正因為他太好,自己才會在一切都被揭穿後,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
「總監,老當家病得很重,你……」
「他活該!」他想也沒想地吼。
巫才瞪他。「不要學你媽,專說些氣話,她要是真的恨,她會不放過自己嗎?」
韋笑不語。
「我去見他時,他身上插著很多管子,但一見我來,還是打起精神跟我說話,聊起了當年。」瞧他似乎平靜了一些,她才放膽繼續說:「你知道……你的名字是他取的嗎?」
韋笑詫異地看著她。
嗯,果然不知道。「他說,給你取名為笑,是因為你剛出生時,他才抱著你,你就一直對他笑,他認為你是一個愛笑的小孩,所以取名為笑。」
「胡扯,剛出生的小孩哪可能會笑?那是他的幻覺。」他冷哼著,但臉部繃緊的線條舒緩了。
原來他也曾被父親抱過,就在他剛出生時。
「我也是這麼想的。」巫才認同他的說法,可是又接著道:「他為什麼會產生幻覺?怎麼會以為你在對他笑?那全是出於父親對子女的慈愛,他對著你笑,所以他認定你也對著他笑。不管你們之間有多少恩怨,唯一可以確定的是,當你出生時,他抱過你、愛過你,也疼過你。」
韋笑垂眼,斜落的瀏海掩去他子夜般深沉的眸。
「我覺得現在去談他當初為什麼不要你,都彌補不了你二十幾年來的痛,但是都已經過了這麼久,你還要繼續痛下去嗎?」這才是真正教她不捨的地方,否則她不會厚著瞼皮去見素未謀面的人。
黑冷的眸輕移,那向來優美的唇如今緊抿無血色,掀了又掀,才問:「他好嗎?」
「不好。」巫才烏亮的眸子眨了下。
「……還撐得過去嗎?」他的聲音低嗄得像在隱忍著什麼。
「我想應該可以,只要你去見他,去幫他打氣,我想一撐過年關就沒問題了。」她輕輕擁抱著他,把他不想被人看見的淚抹在自己肩上。「一個人要真正的快樂,不只是下定決心而已,要懂得放下。我知道這很難,但是……給別人機會,也等於給自己機會。」
韋笑無法言語,一股熱浪塞著他的喉頭,讓他只能狼狽地抽氣。
他知道自己很矛盾,想放開卻又放不開,想恨不能,想愛也不能,到最後他沒放過的人,是自己。
其實他好像一直在等待,等待一個人柔柔軟軟地勸告他,拉他一把,給他愛、給他希望,他不要再一個人孤軍奮戰,卻連敵人是誰也不知道。他不是真的恨,只是不想承認,他想要的其實是父親的關愛。沒辦法給尉遲毅好臉色,純粹是嫉護他獨佔了父親的愛。而這些情感,是在認識小才之後他才懂的。
顏老大說得對,遇上巫才,真的是他的福氣。
她不只能招財,還能納福呢,功能多得讓他覺得像是撿到一塊寶。
充塞心間多年的灰暗,彷彿被徹底連根拔除,他的心,在新的一年到來之際,被他心愛的女人徹底地除舊布新。
過了一會,他的情緒平靜了一些,才故作不在意地問:「小才,你不問我和文婧之間的事嗎?」
「很重要嗎?」巫才反問,粉頰蹭著他垂落頸項的發。
「很重要,可能會讓整個蒙特婁消失不見。」
「這麼嚴重?」她抬眼看著他。
韋笑拉著她到沙發坐下,簡單把整件事,包括到斐家的威脅都說過一遍。
「你會心疼嗎?」想到蒙特婁會消失,她不免覺得有些可惜。
「你呢?」他倒了兩杯溫茶,給兩人一起補充水份。看著她紅透透的眼,想著從今以後,他的喜怒哀樂都有人分享和承擔,他就覺得自己真幸運。
「會捨不得。」
「你不是向來不強求?」他心情平撫不少,整個人神清氣爽多了,只是眸子也隱隱泛著紅。
「話不是這麼說的,不強求也要看狀況啊,如果是可以掌握的,當然要放手一搏。」
「放心吧,總會有辦法的。」她很肯定地點頭。「對,有我在,可以逢凶化吉。」
「還真敢說。」
「韋大總監,你可別忘了那兩次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的事。」她搖頭晃腦,臉上有幾分邀功的驕傲神采。
「是是是,那這次全都交給你解決,你看如何?」
「開玩笑的啦,我哪有辦法?」啐,她真要那麼神,怎麼可能連兩百塊的發票都對不中?想到大牛哥昨天跟她炫耀中了一千塊,她就有夠嘔。
「小才。」
「嗯?」她看向他。
「這陣子要委屈你了。」他不捨地輕挲她柔嫩的頰。
「委屈?」
「我想,這陣子狗仔可能還不會離開,為了不要給你造成困擾,所以你這陣子就先別到公司上班,從今天開始放年假。」
「欸?」巫才扁起嘴,「可是我是你的助理捏,沒道理你在善後,我卻在放假吧?更何況狗仔跟我有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