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分手那麼久了,盧映涵依然記得——他幽沁又深邃的眼睛好似可以輕易洞悉世間黑白,他的唇是那種性感的薄唇,常常不經意勾露出嘲諷的微笑,而他瘦削的頰邊也會跟著漾起小小的酒窩。
「映涵,他、他在看你呢。」李錦秀一邊微笑著,一邊以眼神示意她該正式跟人家打聲招呼才對。「你不要假裝沒看見,衛梓翔就要走過來了啦!他真的走過來了……」
「嗨!好久不見!」爽朗磁性的嗓音從她身後響起,盧映涵瞬間僵直了身子。
「嗨,你、你好。」果然,她一抬眼便對上他溫和好看的微笑,以及深情的眼神。
然而,這雙看起來柔和又深情的眼眸,在某些時候又隱約帶著威脅和壓迫。
「真是難得啊,離職那麼久了,第一次在員工餐廳遇到你,下次要回來吃飯記得跟我說一聲,讓我有機會做個東,大家敘敘舊聊聊,免得李錦秀又要叨念我小氣不大方。」
「我、我臨時想到要過來的。」盧映涵望著他的臉,他刻意維持著客氣的笑容教她迷惑——
他把自己當什麼?只是一個離職的舊同事嗎?對於他好似在撇清關係的言語,讓盧映涵心中感到不太舒服。
「別這麼見外好不好?」衛梓翔笑意勾得更濃,深意望進她眼底。「我們雖然分手了,總也還是老朋友、老同事嘛。呵呵,你在『賓森』還習慣吧?聽說你最近給英國佬找了幾個不錯的供應商,貨品等級高、價格又好,哄得英國佬各個心花怒放,改天我該找機會跟你討教一下,要上哪兒才可以找到這麼無懈可擊的供應商。我都跟接你位子的小姐說呀,離職的盧小姐可真是能幹……」
「對不起!我該回公司去了。」對於衛梓翔的外交辭令,盧映涵實在聽不下去了,起身便想走。「不好意思,衛先生,下回再跟你聊。」
「哎,你幹嘛?」李錦秀蹙起眉,對她臨陣脫逃的小家子氣不以為然。
「錦秀,謝謝你的午餐,我再打電話給你,bye。」盧映涵快速拿起了包包,像是被獅子獵殺而嚇壞了的小白兔,匆忙逃逸。
「真是的,事情都過那麼久了,有什麼還過不去的嗎?」李錦秀雙手交叉,癟了癟嘴道:「梓翔,以我看映涵真的很恨你喔,你糟了你!」
「呵呵,隨她吧。反正,當初也是她堅持要分手的,我很坦蕩。」
衛梓翔隨意扯起嘴角笑了笑,眼光落在遠方,沒人猜得出來此刻他心中在想什麼。
或許是出社會出得早,衛梓翔深厚的社會歷練,已把自己訓練成一頭眼光精準且動作敏捷的獵豹,即便身在不須戰鬥的休閒時刻,他仍然可以隨時伺機而動,任何被他相中的獵物絕無活路。
就像現在,他默默凝視曾經深愛的女友快速地從他眼前逃走,腦海中浮起許多甜蜜又心酸的片段,他的個性從不強求什麼,但絕不許別人冤枉他。
衛梓翔不是個放不開的男人,他只是凡事要求清楚明白,當初盧映涵誤會他,執意要離開,讓他心中感到很不平衡。不過,他心底總有股預感——他們的緣分不僅於此。
但是,身為擅長等待機會的敏捷獵豹,衛梓翔不容許自己做出任何魯莽衝動的行為,去破壞心底既有的美好想望。
瞇起眼,衛梓翔眺望她漸遠的身影,心中漾起一波波的暖浪,他很篤定——盧映涵這小傻瓜,終究會再回到自己身邊,只要耐心等待,一定有那麼一天。
*** *** ***
盧映涵習慣在睡前泡澡敷臉,那是她一天中最期待的個人幸福時光。
點上精油蠟燭,盧映涵將仔細保養過的玲瓏身軀浸在價值不菲的檜木浴桶裡,晚上十點半過後,照例是她舒泰身心的泡澡保養時段,這時候她不喜歡被打擾。
每天晚上,結束忙碌的工作回到家,挑選一張喜歡的音樂CD安靜聆聽,然後進到依照她夢想規劃出來的寬大浴室,那是她個人獨享的天堂。盧映涵最喜歡在泡澡時閉上眼睛,滿足地嗅聞經熱水蒸騰後,檜木桶自然散發的香氣。
她想像著自己彷彿漫步在高緯度的森林裡,嘴角微微勾起,帶著滿足笑意。深呼吸,再深呼吸,白皙滑嫩的玉肌浸泡在溫潤的水裡,彷彿有千百雙溫柔的手在仔細按摩她吹彈可破的細緻皮膚。這時候,盧映涵彷彿聽到有一道聲音在告訴她:盧映涵,你呀!實在是太好命了!
是的,她就是想要捕捉身心完全放鬆的舒暢幸福感。
就算目前感情生活空白,她也努力讓自己覺得幸福開心;而眼前所享受的這一切,是她花了好多心思才重新建立起的新秩序。
跟衛梓翔分手之後,不是沒度過傷心失落的日子,但是,盧映涵不允許自己沮喪失意太久,她才不要讓可惡的衛梓翔看笑話。
失去一段感情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麻煩在於——已經習慣了兩人生活的她必須努力適應一個人也能把日子過得充實、熱鬧、繽紛且有趣。
盧映涵很高興自己終於做到了,現在的她,確確實實是個獨立又自信的單身美女。
一年半前,她和相戀兩年的上司——衛梓翔大吵一架之後分手,辦公室戀情最為人詬病的,就是當戀人分手之後,仍須處在同一個地方工作的尷尬僵局。
儘管她做得到公歸公、私歸私,但是全公司上上下下的人,大家都像在看猴戲似的,興味盎然地觀察辦公室戀人分手之後的一舉一動。
盧映涵討厭不斷掃向自己的詭異目光,她不過是失戀了而已,又不是被拍了什麼不堪入目的露點欲照在網路上流傳,為什麼好事的男同事們看她的眼神充滿曖昧隱諱?
還有,她也不過是失戀而已,而恰好讓她失戀的男友是她的頂頭上司罷了,不知道無聊的女同事們為什麼總是以一種同情棄婦的憐憫眼神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