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傳家之寶?」她櫻口一開,可不饒人。「你說了便算?那麼我說這是我祖傳八代的寶物,你信是不信?分明就是你覬覦我這鐲子,找個理由、編個故事就要我雙手奉上,這等伎倆姑娘我見多了,換個把戲好嗎?」
歡兒可不像爹娘那樣好說話,她一個年輕姑娘家能和古玩商家做多年買賣,早已練就一身好本事,什麼樣的人沒見過?
這人帶著這些珍物厚禮登門,只為換取這只鐲子,先不管他說的話到底是真是假,就這鐲子的價值,不言可喻。
當她金歡兒不會打算盤嗎?還是見她姑娘家好欺騙?「這鐲子是我銀貨兩訖買來的,什麼你家祖傳?聽你胡言。」
「姑娘不信也罷。就請您開個價格,無論多少,在下一定買回。」趙襲打算先拿回玉鐲,其餘再斟酌。
怎料歡兒更是面露憎色。「我就厭惡你們這種人。」
「何種人?」趙襲的目光迎向她,兩人四目相對。
「有幾兩錢就了不起嗎?姑娘我今日就要讓你知道,這世上不是什麼事都能用錢來擺平。」她揚起衣袖,手上的玉鐲在他眼前晃呀晃的。「我就是不賣,你能奈我何?」
她不是刻意使性子,只是這人一開口便一副「有錢是大爺」的模樣,彷彿家中有金山銀山,就可為所欲為。歡兒就討厭這種紈褲子弟,銀兩她可不缺,骨氣更是比山高。
「姑娘,此鐲並非人人可佩戴,請姑娘即刻歸還。」趙襲見狀,聲音微沉。「此鐲在下必須取回。」
趙襲正色,神態嚴謹,不似在說笑。這玉鐲並非一般民間之物,乃是先皇傳承之寶,怎可任憑一個姑娘家這般胡來?
他斂下了眉,歡兒則燃上怒火。
「你實在太猖狂了。」她怒道,爹娘在一旁連聲阻止,卻一點用都沒有。
「在下猖狂?」趙襲雙目落在她的容顏上,這丫頭……好生大瞻。
歡兒用戴著玉鐲的柔荑指著他道:「他日我領人到府上,指著你腰間的玉珮說那是我金家的傳家之寶,你給我即刻摘下歸還,你又當如何?」
那鐲子就在趙襲面前擺盪搖晃,歡兒可還沒說完。「然後再頤指氣使地告訴你我帶了些東西,你把玉珮交出來,東西通通留給你,你說這樣狂妄不狂妄?」她吸了口氣,語氣更為高揚。「最後再留下一句,這玉珮不是你能佩戴的,戴上後你就有麻煩,這樣你依是不依?又作何感想?」
歡兒劈里啪啦說了一大串話,聽得趙襲身後兩名侍從幾乎要按捺不住,頻頻看著二皇子的臉色。
趙襲則是一語不發,聽著歡兒的每句話,瞧著她的每個舉動。
那隻玉鐲就在自己眼前搖來晃去,趙襲凝視著玉鐲,半晌未語。
他眼底暗暗泛起一絲耐人尋味的眸光,對著眼前這刁鑽的姑娘勾起嘴角。
玉鐲在歡兒纖腕上搖晃,趙襲卻定了心緒。
「姑娘當真不肯讓出玉鐲?」他再問,言語間卻已不見厲色。
眼前這指著他大罵「猖狂」的姑娘,可是他這輩子前所末見,若非出宮,今生恐怕不會有這般「禮遇」。
這樣的姑娘耐人尋味,趙襲不打算再與她有任何衝突。
若她執意要那美人鐲……他笑意暗起,就讓她慢慢知曉,這鐲子當真不是那樣簡單,一如他趙襲當真不是那麼好惹。
歡兒當然不依這不速之客的心意。「那些東西你帶走,玉鐲你就別想了。」
她揮揮衣袖就要趕人,心中暗忖:這人用這麼多古玩珍品只為換走我的玉鐲,想來這鐲子當真稀奇,若真如此,就更加不能讓他得逞。
歡兒就要送客,趙襲卻舉起手臂。「姑娘且慢。」他走到歡兒身前。「玉鐲若不歸還,還請姑娘告知從何處購得?」
「我哪記得那麼多。」歡兒本不想搭理他。
不過趙襲仍再說道:「此鐲意義重大,姑娘若執意留下,他日在下再與姑娘慢慢商量。但此物牽連甚廣,還請姑娘仔細思量,是從何處所得、向何人購買。若姑娘願告知,在下感激在心,所備薄禮全數留下,聊表心意.」
趙襲態度從容,舉止大器,不疾不徐說完此話,側身擋在歡兒面前。
一旁金開來、李月娘頻頻對著歡兒示意,此人面貌端正,言行不卑不亢,有著渾然貴氣,想來非官即貴,這丫頭可別惹上什麼事了。
歡兒瞧了瞧正看著他的趙襲,再瞥了瞥他帶來的滿屋子厚禮。
這些東西一看就知道都是上等之物,此人留下這些就只要一個市井小販之名?
她不明白眼前這人到底在打什麼主意,不過她金歡兒也不是不近情理之人。
「那日我在市集裡遇到一個小販兜售這鐲子,我就用六十多兩買下了。」她迎向他的目光,毫不閃避。
「姑娘可記得此人叫何名、攤子設在何處?」趙襲問著,微微低首面向歡兒。多數人見到他,不是屈膝躬身,就是遠遠地稟告要事,甚少人會像她這樣無懼無畏地盯著自己,何況還是個姑娘家。
「那些小販成天四處趕集,你要從何找起?」歡兒天不怕地不怕,雖瞧見這人確實有些架勢,但打都打過了,還管他會是什麼家世身份。
「若我當真要找一人,京城裡他無處可躲。」他沉聲說道,面色沉著。
「好大的口氣。」歡兒哼了一聲。
「以姑娘的眼力,相信必然記得此人容貌。」趙襲並不解釋,也不與她爭論,只是這樣稱許歡兒。
「你又怎知我記得?」
「姑娘聰穎慧黠,一雙明眸可辨古玩,必也能識人。」趙襲話中有話,歡兒當然聽不出來。
他瞧得出來這古靈精怪的小姑娘不止外貌出眾,天資也過人,除非她不說,否則必能從她這兒得到些蛛絲馬跡。不過這姑娘眼力再厲害,可也看不出來,這讓她三番兩次出言辱罵之人,是何等尊貴的身份。
「不用你假意奉承。」歡兒嗔著,卻也不再為難。「名字我是不知,就畫那小販的畫像給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