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襲一席話不卑不亢,無畏無懼,面對長驅而入的秦家兵馬,似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騎在馬上的秦芹看得發愣,而秦恭則微微不安。
「我大批軍馬已至宮內,你還不知死活?」秦恭提氣高聲說話,除了安定後方軍心,也要壓下自己心頭些許的彷徨,當下絕不能自亂陣腳。
未料此言一出,趙襲嘴角微微噙上一笑。「你確定是你的大批軍馬?」他話中有話,目光睥睨,隨即昂首揚聲,對後方秦軍放聲言道:「叛國老賊有何值得追隨的?弄不好身敗名裂、禍延九族,現世道太平,百業盛興,是想得一畝良田、一鋪小店安居度日,或是四肢百脈劇痛一輩子,諸位往後的日子,存於一念之間。」
趙襲此話一出,秦恭面容陡沉,他竟對秦家軍喊話?且不管他說了什麼四肢百脈劇痛的話,軍心不可失,萬不可再讓他說下去。秦恭大呼一聲,如雷咆哮。「給我拿下這猖狂小徒!弓箭手,瞄準!」
頓時一聲聲拉弓聲響,箭在弦上。卻見趙襲不慌不忙,竟也徐徐道:「瞄準這老賊。」
頓時,只見宮殿四牆之後陡然冒出一排排皇城禁衛軍,個個拉滿弓弦,由上而下,箭頭對著秦恭。
趙襲瞥見秦恭目中閃過的一絲驚愕,從容說道:「我說過,對付你無須動用重兵。」他頭一揚,霍地單手抽出長劍,凌空一揮,呼嘯之聲猶如飛龍低吟,迴繞樑柱之間,大動秦軍軍心。
長劍直指向秦恭,趙襲面容沉定,黑眸黝深,對著秦恭身後的弓箭手道:「你們瞄準這老賊。」
秦恭正想趙襲是心神錯亂,竟對自己的軍隊下令,還是另有伏兵他不知,卻在赫然回首之際,發現他軍隊中的弓箭手竟瞄準了自己!
「你們做什麼?!」他大喝,卻見眾人無動於衷。
趙襲嘴角揚出一笑,聽見領軍之人對秦恭道:「二皇子所言有理,我等已歸附朝廷,不再亂事。」
「胡說什麼!」秦恭大怒,卻見趙襲對此好似早巳瞭然,微微點頭。
早在軍圖、玉鐲雙雙失竊之時,趙襲便開始推想何人對趙家心有不滿、暗想取代,何人又只要玉鐲、軍機圖,不要黃金鎖和喝令眾兵的兵符。
秦恭在城郊暗養自己兵馬的事他早有耳聞,秦芹愛慕虛榮妄想稱後,無法如願便再回頭想藉情愛攀附自己,此舉均早已讓他對秦家生疑。在抓到江南怪盜,並用計讓他吐出實情後,趙襲更深信自己的推敲無誤。
他多次出宮,除了與歡兒相會之外,更暗中率人調查秦軍狀況。秦家軍馬除秦恭的心腹外,其餘人馬皆由各地村夫鄉民招募而至。這些人性情純樸,秦恭誘之以利,告知若協助他取得大權,未來子孫將不愁富貴。
既然這些人為此而來,趙襲在不想大動兵卒之時,便以相同之道還治其身。
他恩威並施,雙管齊下。先暗遣侍衛混入秦軍中放話,表明宮廷已知悉此事,弄得軍心不安,再告知若自首則從寬量刑,執迷不悟者後果自負。
隨後趙襲召來太醫,調製密藥混入秦軍糧食中。
出發之前,秦軍食入混和毒藥的一餐後,開始頭暈目眩、四肢百脈劇痛,過了一夜之後雖痊癒,但此時潛入之侍從再放話,表明這只是皇朝的小小示警,歸附的奉上解藥,餘毒盡解,且前罪不究,子孫九族無恙,反之,宮廷內已備妥大批精兵應戰,秦軍勝算渺茫。
此刻,秦恭回頭怒視自己的弓箭手,殊不知趙襲早已撼動秦家軍心,亦在皇城埋好重兵,利用秦芹放出假消息,誘敵人阱。
數百枝利箭朝向自己,有皇軍也有自己人,秦恭轉回頭看著秦芹,秦芹忙搖首道:「我真的不知,是太子妃告訴我禁衛軍出城集訓了。」
「你被人利用還不自知,愚蠢!」秦恭大斥。
趙襲有備而來,空城計是假,不動千戈降敵是真,眼見秦軍順利陣前倒戈,皇城不染血腥,是他最終目的。
秦芹目眶含淚,不知自己竟成了他人利用的棋子,眼見爹爹的人馬紛紛放下刀劍盾矛,不管是怕了那毒藥也好,還是真的覺得趙襲的話有理,她懊惱羞怒,失聲一喊。「把那女人帶上來!」
既然趙襲這般不念舊情,對她無意之外還利用她假傳城中無人消息,讓爹爹顏面盡失,大勢將去,她也無須再心軟。
趙襲聞言雙眉一擰,心頭一凜,秦芹好似萬念俱灰,不知會做出什麼事。
倏地,他看見心頭唯一掛念之人,落在秦芹手中。
歡兒那夜敞開了房門,來者不是趙襲,卻是妒忌傷心的秦芹派出之人。
趙襲看著歡兒,眸光堅定。他揚首對秦芹道:「這就是我不娶你的原因。」
秦芹淚訴。「你說什麼?」
「父皇一再要我與秦家締結姻緣,自始至終他仍相信秦恭忠誠、秦芹可人,即便我再三稟明父皇秦恭早有貳心、秦芹不再單純,父皇始終不願相信。」趙襲話語中透著寒意,接著微微側首對著宮內說道:「父皇母后既已將美人鐲賜予兒臣、全權交付,我自當慎選心地純良之女子入宮為妃,何人適合,兒臣自有方寸,如此父皂可知兒臣用心?」
聽聞此話,便知殿內有誰,趙襲今旦讓父皇親眼看見,往日他所言不假,判斷無誤,他沒有誣陷秦恭,不娶秦芹更有原由。
秦芹見趙襲早巳算計一切,對自己毫無眷戀,羞怒之餘心有不甘,橫起一劍便往被俘來的歡兒身上刺去。
「趙襲,我再問你一次,你當真對我毫無情意?」她的劍抵著歡兒下顎。
趙襲見狀,聲若寒潭。「你若敢動歡兒一根頭髮,我會要你加倍奉還。」
「人在我手上,你還敢這般狂妄?」
「我趙襲若不狂妄,就不配姓趙。」他說得篤定,在場眾人聽了汗毛豎起。
一旁始終不語的歡兒,見她的「龍承依」身披黃金戰袍,大器凜然,王者之風油然而生,不由得想起往日兩人相處時他一言一行,現在想來,他對自己是盡卸心房,毫無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