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映藍吻住他的嘴。「我喜歡你的眼睛一藍一黑……」他們都是怪物,在這大地的子宮,被包容著。
兩人像蛇一樣相互纏捲,滾進海中,也沒分開。海水滑滑地,浪花白白地,像泡泡浴,一汪海洋泡泡浴,越滑身體黏得越緊,也許是知道會被分開,彼此死命地交抱著。
一個三公尺浪頭打來,仍沖離不了他們,恍若他們屬於海,是數萬英尺下尚未被發現的雌雄同體神秘古生物,可以在深海底,活上幾億年,有一天,科學家會把它們的化石視作愛情圖騰,像亞當與夏娃……
人類一直在冒險,亞當與夏娃有血緣關係對吧——
那是罪惡、是冒險……
身體隨著海水波瀾起伏,溫映藍雙手壓著景霞躍臀側,潮濕的紅唇吻著他俊顏。景霞躍回吻她,帶著她游回淺灘,寬闊胸膛擋去扎眼的陽光,讓她盈水美眸裡,惟存一個男人。
「景霞躍……」她抬手摸他汗濕的臉龐。
「你要回義大利了,會不會再來?」他嗓音沙啞,律動越來越深長,大掌又將她的腿扳得更開,高高推起。
溫映藍搖著頭,哭了起來。
「會不會再來?」他又問了一次,無限纏綿地喚她的名。「映藍……」
溫映藍依然搖頭流淚。他的手擠進他們之間,像在捻一顆berlingot一樣,捏擰她敏感脆弱的蕊蒂。她尖叫著,身下的沙灘和海水將她掀騰上巨浪頂頭。
白雲旋入藍天盡頭,鷗鳥翱翔,一瞬間,這些在她頭頂的東西全被一道黑色雷電劈中,拖曳著往海裡墜,她也是。景霞躍接住了她,吻她尖叫的嘴,說:「還沒結束,映藍,我們的冒險還沒結束……」
她知道,結束了。
回義大利,她就不會再來。她花一、兩年完成未完成的學業,到時,父親的研究,差不多進入另一個階段,不會待在沈船遺址處。Blue Compass肯定有很多新任務得執行。
景霞躍牽著溫映藍走進他們放衣物的海崖洞,兩人不發一語,各自穿好衣物。他先拿著自己的紙袋,退出洞外,點煙抽。沒一會兒,溫映藍出來了,頭髮濕答答地,滴著水,髮帶也是。景霞躍熄掉煙,脫下自己的棉質T恤,穿著背心和牛仔褲,走向她,用T恤擦她的發。
「不擦乾會感冒。」他說。
淡淡煙草味繚繞她,溫映藍仰起臉龐,瞅凝景霞躍。他真的好奇怪,他與亞傑、荷庭大大不同——
亞傑常常與她聊海洋考古事、聊古生物學,荷庭讓她覺得自己很嫻雅,他們都可以使她認為自己是知性女人、好女人,僅有這個景霞躍,教她發現自己很壞,是怪物!
可這一刻,她喜歡和他在一起。
他拆掉她的髮帶,說太濕了,別綁,他把它收入牛仔褲口袋裡,而不是還給她。他應該還給她,她可能明天就要離開,他應該把欠她的錢還清楚,不該多取一條她的紅色髮帶。
溫映藍挪低目光,看著自己的髮帶在他牛仔褲邊袋,暈透一個濕印,她沒開口向他索討,抬眸回視男人幫她擦發的俊顏神情。「景霞躍,」他好認真,她說:「我們就這麼抵了帳。」
他停頓一下。「我不用還你錢嗎?」
她搖搖頭。「不用。」
他繼續動作,擦她又長又滑、流雲似的美發。「我們以後可能不會再見面……」他說這話,使她微震了一下。
彷彿,他牛仔褲邊袋那塊濕印貼在心頭,她覺得自己不向他要回,以後肯定會狂找那岔尾紅髮帶。
「你確定不要我還你錢?」他問了。
她要他還,什麼都得還,卻是出聲說:「確定。」柔荑摸著在他細心擦摩下,漸漸乾爽的髮絲。「我們抵銷。」
「嗯。」他應了聲,拿開吸水濕潤的棉質T恤。「明艷動人的女士顯然很滿意本人的服務。」他撇唇,像他們第一次見面時,那種可惡的笑容。
溫映藍別開頭,往海崖坡階步行。景霞躍穿上滿是她髮香的T恤,跟在她背後,看著沙灘上的腳印,這次,她穿著鞋,他也穿著鞋——
是該走了……
「映藍——」他突然叫她。
溫映藍翩然轉身,及膝裙擺光斑閃忽,飄逸著。
景霞躍走向她,溫映藍也朝他接近。兩人腳尖相對的足印,碰在一起了。
「你——」
「你——」
同時出聲,眸光相凝,一霎,什麼都不說了,四片嘴唇膠貼,激烈地互吻著,他緊緊地抱住她,繞著圈兒,像他們在「1492」跳舞一樣。那天,他們決定一起冒險,沒說多久——
原來是這麼短暫!
「映藍,」景霞躍柔緩放開溫映藍,眄睇她嬌紅的唇。「這個給你。」把手裡的紙袋交到她懷裡,再吻吻她的唇、她的眉眼。
溫映藍睜開微瞇的美眸,低頭望進紙袋口。三罐亮晶晶的berlingot,映得她的眼簾也亮晶晶。她昂首看男人。
他說:「再見……」
第七章
義大利文怎麼說?
Ciao?
Arrivederci?
你對我的話,用Ciao就行。分離、見面都可以這麼說——
我們會再見面嗎……
那天,他跟她說了很多話。她問過他的問題,他一一回答,答得極為詳盡。
他沒有吃過母親親手做的餅乾蛋糕——
他母親身體不太好,據說,是幼年時期住在荊棘海無國界,受了寒害,罹患大病,他外婆為此和他外公離婚,帶著他母親回英國經營B&B。他母親原本可以安安穩穩調理好虛弱不堪的體質,未料,二十歲時,遇上他父親。或許是不能出遠門的養病日子太枯燥,容易被閱歷豐富的浪子誘惑,沒多久,他母親與他父親相約出走去旅行——也就是私奔——兩人四處雲遊,於高山小國教堂結婚。婚後,大部分日子住在他外公所處的荊棘海無國界區域,幾年過去,他出生了。他母親的健康狀況急轉直下,別說操持家務,想親自帶養自己孕育十月耗盡氣力才生下的孩子,都顯得有心無力。他父親只得請保母照顧他。在他的印象中,母親常躺在床上,壁爐火光對比母親蒼白的臉,父親坐在床邊唱歌給母親聽。